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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事故(78)

作者:高台树色 时间:2018-08-01 10:50 标签:HE 年下 情投意合

  “哇,哥,这都冬天了你怎么还没白回来?”
  许唐成明明是不易晒黑的体质,即便夏天黑了点,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冬天了。
  许唐成的感知有些虚幻,他怎么觉得,前几天自己还穿着短袖呢?
  “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愣神,一旁站着的许唐蹊忽然问:“你是不是想易辙哥哥了?”
  迟了一小会儿,许唐成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回答许唐蹊的问题,而是套上了一件长袖,撸起半截袖子,将胳膊伸到许唐蹊的眼皮底下。
  “我在想,我是不是比他还黑了?”
  许唐蹊立马“咯咯”地笑,笑完了,弯着眼睛道:“我觉得,虽然你晒黑了,但还是比易辙哥哥白很多的。”
  兄妹两人对易辙肤色的名声图谋不轨,许唐蹊把脸往一个抱枕后一藏,露出一双眼睛,问许唐成:“易辙哥哥知道了我这么说,会不会伤心?”
  “不会。他会说……”迅速否定完,许唐成模仿着易辙认真的语气,说,“‘嗯,我觉得也是。’”
  见着这模仿,许唐蹊更是笑个不停,直呼太像了。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许唐蹊才举起手机,问许唐成:“哥,你看了这个没有?”
  是他们学校公众号的一篇文章,标题是《他们的南极一年》。
  看见这标题的第一眼,许唐成就知道里面一定有易辙。
  他拿过许唐蹊的手机,缓缓下拉。
  “易辙哥哥原来去了南极呀?他是学的什么专业啊,为什么能去南极?”
  “临近空间遥感,”许唐成说,“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懂,这篇文章里不是写了一些么。”
  许唐蹊吐吐舌头:“我只看了提到易辙哥哥的部分,别的看不懂,也没细看。不过我看见最后一段说,他们这次收的数据,使得他们这个团队在这个领域至少领先六年,好厉害啊!”
  许唐蹊看了个囫囵,许唐成却是在一字一字认真地读着这篇文章。
  “嗯,”许唐成无声地勾起嘴角,说,“他一直很厉害。”
  “对了哥,我拿给你主要是想给你看,里面有易辙哥哥的照片!在最后!”许唐蹊等不及,翘出一根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直接划到了最后的配图区。
  配图有几张,有冰川,有极光,还有一张似乎是他们住的地方——五六栋不高的房子,背靠着只露出了半截的冰山,照片上的天色是半暗的,天空的颜色比道奇蓝稍深,房子上无一例外地挂着雪,三角房檐的顶角都亮着一盏灯,照亮檐下房门。
  是他住的地方么?
  “你要看最后一张,最后一张才是他们的合影。”
  界面又被朝上拽了拽,于是时隔两年,许唐成再一次看到了易——。他和另外两个男人并肩站在一块白底蓝字的牌子前,牌子上加粗的字写着:“Geographic South Pole”。
  牌子被他们挡住了半块,中间露出一块简易地图,右边还有几行字。
  他包得太严,许唐成将将只能看见眼睛、鼻子,和半张嘴巴。
  许唐成将图片放大,可放大后的人是模糊的,让许唐成的心里顿时生满了遗憾。
  “哎,这个看不清啊,”许唐蹊同样懊恼,又好奇地问,“这是在南极点么?哥,看看牌子右边的字是什么?”
  许唐成的手指向左动了动,两颗脑袋凑在屏幕前,研究着那块作为背景的牌子。
  “Robert F.Scott,Januatry 17,1912’.The Pole.Yes,but under very different circumstances from those expected.”
  “这是什么啊?这个人是谁?”许唐蹊问。
  “应该是那个英国探险家,第二个到达南极点的人。”许唐成想了想,“挡住的那一半应该是第一个人写的话吧。”
  许唐成凭着自己的知识答了这么一句,但其实有些心不在焉,他又挪了挪手指,想再看看那张不太清楚的脸,却忽然许唐蹊拽了拽胳膊。
  “妈。”
  听见许唐蹊唤的这一声,许唐成从屏幕上收回视线,朝门口看去。
  周慧笑了笑,走进来,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
  “唐蹊,我跟你哥说几句话,你去帮你爸看看那手机怎么弄。”
  许唐蹊看了许唐成一眼,点点头,接过手机,出去了。
  周慧坐到了床边,许唐成弯腰将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整理好,放在了靠近门口的凳子上。周慧盯着那摞脏衣服看了一会儿,轻声问:“唐成,这两年,你怪我么?”
  “不怪。”许唐成还在想着刚才看见的文章和照片,但也没耽误回答,看到周慧有些迟疑的眼神,还补充,“我没什么立场怪你们,决定是我做的,路是我走的,要说怪,也是怪我自己没走好。”
  “你现在,还是那么喜欢他么?”周慧问了这个问题,却似乎并不想听到答案。她苦笑着说:“你说不怪,可我知道你多少都还是因为我们不高兴的。”
  “没有。”
  “你有没有的,我能不知道么?”
  这次,许唐成沉默了。
  其实周慧说的没错,即便他懂得所有的道理,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可偶尔,想念和心疼的情绪还是会打败理智,占据上峰。
  “以前,你们跟我说,找对象的话不要挑长相,那个人要善良、懂事、孝顺、不自私。所以有时候我就会想,这些条件易辙都满足,难道一个性别,就真的能抵掉所有的么?我真的没有怪你们,我理解你们的不理解,只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不公平。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未来,但是总不能因为担心老了以后的生活,就放弃前面几十年的人生吧?”许唐成看着地面摇摇头,语气是平淡的,“在我看来,这不划算。”
  “嗯。”周慧勉强笑了笑,说,“或许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吧,只不过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就是这种思想了。我们总想你们都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求名不求利,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们……没那么开放的思想,希望你别怪我们。”
  这话里的意思耐人寻味,是道歉,却似乎也是在表示着周慧的动摇。
  许唐成有些愣,方有这种猜测,他就已经突然紧张起来,期待起来。
  他直勾勾地看着周慧,果然,周慧在与他的对视中点了点头,说:“你去找他吧,我们同意了。”
  艰难困苦的修行期满,被宣布得到自由的一瞬,喜悦和畅快其实并不会那么及时地到来。积累的情感太多,太厚重,情感的转换便反而是沉重的,庄严的,就像是满天大雪中,艰难易辙的车轮。
  “但是奶奶那,不要说了,上次体检她身体不好,就还是先瞒着她吧,至于家里其他人,我帮你去说,你也不用担心。”
  “妈……”
  胸口堵得发烫,许唐成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也是担心的。但是……我之前说让你们断一阵子,可两年了,你们都没变。我不敢再这么耗着你们了。”周慧的妥协多少混着无奈,她实在是怕,怕这样耗下去,先撑不住啊的会是许唐成,“既然你们坚持,那你们的路你们就去自己走吧,我们不管了。”
  你们?
  像是知道了许唐成的疑惑,周慧擦了擦眼泪,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信封递给他。
  “是那孩子写给我的,从南极寄过来,寄到了咱们C市的家。信寄过来有一阵了,楼下的王阿姨看见,告诉了我,我让她又给邮到这来。”周慧抹了把脸,红着眼睛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远的信。”
  看着信封上一个个陌生的邮戳,许唐成都没舍得立刻打开。
  “他跟我说了挺多的,但是最主要的,是让我不要担心,说……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许唐成抬眼,发现周慧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信。
  想起来信最后的那几句话,周慧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又回来了,无奈,好笑,熨帖……心情复杂,但他却清晰地知道了,自己拗不过许唐成,也拗不过给她写下这封信的那个人。
  “他说,他比你小六岁,现在也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即便你老了,他也一定能健健康康地照顾你。以后,他给你养老,给你送终。”
  两滴泪落了下来,周慧还坚持在笑:“这孩子,把我最后的不放心也保证进去了,我再没什么话说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给他养老送终?
  怎么有人能说这种话?
  短暂的震撼后,许唐成不知该哭该笑,他惦念着,感动着,心里一塌糊涂,没来得及有明确的判断和感想,眼眶已经先不争气地热了。
  易辙为了许唐成,什么都说得出来。
  他对许唐成一向说话算话,所以,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妈。”
  周慧说完了想说的,起身要走。许唐成却开口叫住了她。
  “妈,虽然你们同意了,可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望见他的表情,周慧随即往回走了两步,重新坐了下来。
  “你说的对,他是真的喜欢我。”许唐成谈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将信封翻了个过儿,妥帖地收在手里,“其实当初,是他让我跟你们过来的。我知道他有多不想让我走,可是他舍不得我难做,也舍不得你们那么难过,所以他跟我说,让我走,他自己能扛着。你说怕我们老了以后没人管,他就说他管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旁的歪的,满心想的,左不过就是我。”
  周慧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也算是终于认同。
  “我以前睡不好,他就到处去给我买遮光性好的窗帘,我手凉,他就想着给我捂,别人故意惹了他,他明明没有错,却可以为了我去道歉……他的好是我怎么说都说不完的,以后,你们也会知道他有多好。”许唐成顿了顿,终于在周慧等待的目光里,进入了正题,“妈,我很感谢,你们能同意我们。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炫耀,也不是提前帮他说好话,是因为还有件事,我必须让你们知道。”
  周慧的接受是彻底的,也是真诚的。她点点头,对许唐成说:“你说。”
  “这件事是,我和他在一起,从来都不是我做了多大的牺牲、多大的让步。”许唐成摩挲着手里的信封,低头,笑得很浅,“能和他在一起,始终都是我的幸运,我从来没委屈过。”
  他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才成为了易辙世界里的那个与众不同,但他始终感谢那时的自己。
  周慧走了,许唐成还捏着那封信,没敢看。
  他早就收到了自己银行卡的消费短信,他知道,易辙现在就在北京。脑子里有无数个混乱的念头,最清晰的一个,是他应该立刻订一张回北京的机票。
  手机在充电,许唐成扑到桌上,刚拿起手机,却先有电话打了进来。
  哪怕两年不联系,这个号码他也不会忘。他迅速接通,将手机举到耳边时,都忘了充电线还拉扯着,手臂愣是被牵得一颤,才用另一只手慌忙拽掉了线。
  “喂?”
  用干涩的嗓子说了这样一个字,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答复。
  怎么不说话?
  喝多了,所以才打的电话么?
  “易辙,我……”
  他撇掉脑中的一堆猜测,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对面的人好消息,却被一声不大客气的呼唤打住。
  “许唐成。”
  听见这一声,许唐成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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