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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事故(66)

作者:高台树色 时间:2018-08-01 10:50 标签:HE 年下 情投意合

  许唐成不说话,见他沉默,周慧突然有些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用另一只手强行抬起他的头,说:“那你就答应妈,你先跟着我们走,行不行?你试试,你跟他彻底断了联系,你试试行不行?”
  “妈……”
  “你就试试不行吗!要是你真的过几年都忘不了他,他也还那么喜欢你……我们就认命还不行么?”
  周慧说到最后也没了声音,就如同刚刚许唐成说着“我没办法”的样子。
  许唐成知道,这已经是周慧和许岳良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可他却在长久的沉默后,依然摇了摇头。
  “不行。”
  “你……”周慧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活了啊?”
  “妈,”许唐成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住眼睛里一直在往外涌的东西,“你也知道,易辙……易辙家不像咱们家。我有你们,有奶奶,有大伯他们,可他不是,他……”
  毫无征兆的,刚刚憋回去的泪又滚了下来。许唐成没对谁说过“爱”,连易辙都没有,遑论此时,他要给周慧他们讲明白这东西,讲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能离开易辙。他匆促地组织语言,却许久都没得到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易辙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太多遍,而疾速掠过的画面中,有一幅飘然,停驻。
  许唐成眨了眨眼,像是又看到了那个夕阳天,被递到嘴边的月饼。
  “我要是有三块月饼,我给你们两块,给他一块,他要是不要,我就全都给你们。可是他……他有三块,会全都给我。”
  明明在说着爱,许唐成却眼里都是泪,也盛满了痛苦。不止周慧,连站在门口的许唐蹊都怔住。她不自觉地张开嘴,轻声叫:“哥……”
  “我没法离开他,两三年也不行。”许唐成颤抖着,说,“我只要一想到他拿着好吃的东西,却没人能给,我心里就揪着疼,疼到我受不了。”
  周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早就没了哭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眼泪却在径直地往下掉。
  “那我们呢?”她哑着嗓子,问,“你是仗着我们有人关心,仗着我们有唐蹊吗?”
  易辙也算了解易远志了,他知道,这个“等会儿”,估计这一天也就过去了。果然,易辙回了酒店,睡了一觉,易远志还没有回来。
  一整天,易辙都在担心着许唐成那边,他一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给许唐成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没敢问什么敏感的问题,只单问他在干什么。
  短信发送后易辙就把手机放到了枕边,等待回音,他生怕错过消息,连去上个厕所都要攥着。
  易远志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他进屋后脱了大衣,搭在衣架上,问易辙:“什么事?”
  “就是想跟你说……”
  易辙暂时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在易远志的示意下坐到了沙发上。
  “想跟你说,我现在不是单身。”
  闻言,易远志微一挑眉,但没有插话。
  开了头,后面的话就说得顺畅了许多。易辙忽然想到,或许许唐成也在家里做着同样的事情——在向自己的家人,描述他们的感情。
  “您记得以前我们家的邻居吗,姓许,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叫许唐成,我和他在一起了。”像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详尽,易辙接着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很爱他。所以,您不要老让我陪杜祎了,以后换了别人也一样,我都不会陪。”
  易辙本以为易远志多少会有些不高兴,但预料之外的,他没有在易远志的脸上发现任何的表情变化。易远志依然端坐在哪里,连交叉在膝上的手都没有动过。
  他摸不清易远志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紧了紧交握的手,保持着沉静坐在那里。
  易远志真的沉默了很长的时间。茶几上的手机终于来了消息,易辙愣了愣,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已经伸出手,够到了有些凉的机身。
  而与此同时,易远志忽然起身。
  易辙以为他是生气,也忙攥住手机,跟着站起来。
  “爸……”
  “我是不是该庆幸……”易远志打断他,“当初你选的是向西荑。”
  这一句话说得易辙发懵,他隐隐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却不敢相信。到这时,他对于易远志的定位还是相处了多年的父亲。
  相处了多年的父亲,哪怕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均衡,易远志也是爱他的。
  他的耳畔隆隆作响。
  “什么?”
  胸口发闷,呼吸不畅,忽然连带着视野中所及的人都再看不生动。
  “也是,当初就该看出来了。以前觉得你老实,好带,离婚的时候,我也一直以为你会选我。”易远志牵动嘴角,笑了一下。很奇怪,他的笑容竟让易辙觉得陌生。他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记忆力,父亲都永远是同样一种表情,哪怕小时候给他盖被子、说晚安,脸上也是冷冷清清的。
  “现在看来,我当初是对的,净身出户,所以还好,也没带走你。我正在准备带着易旬移民,你也早就成年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钱,你也不用我们再联系我们。”
  回易脱离了他的控制,易辙不想回想,那些回忆却不请自来,纷纷涌到他的脑袋里。他想起六年级那年,易远志忽然跑到他学校里来,当时他在上音乐课,班主任走到门口,把他叫了出去。他跟在易远志的身后,走到学校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易远志微微弯腰,看着他的眼睛说:“易辙,明天选爸爸,爸爸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那片空地上有一个水池,供学生涮拖布。水龙头老旧,生了锈,一滴滴地嗒着水。
  易远志走向衣架,拿起了挂在上面、价值不菲的大衣。易辙又想起易远志总会说他,让他不要穿得这么寒酸,一到冬天就是黑色羽绒服。
  静静立了一会儿,易辙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弯下腰,拿起沙发上的羽绒服,抬头掠过易远志,大步走出了房间。
  房门在他身后阖上,没什么声响,像是那个夏天,滴在水池里的最后一滴水。
  水里有谎言,有海市蜃楼。
  而那些东西曾淹没一个易辙。


第五十九章
  易辙站在酒店外,来往的车流没歇过,却很久都没见一辆可以载客的出租。侍应生小跑着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叫车,易辙摇摇头,道了声谢,便转身,沿着路朝前走。
  他认路的本领很好,可不知为何,来了许多次,他对于上海的路却是极少有印象。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易辙想了半天去车站的话应该朝哪边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之后,他还是放弃,到一旁拦了出租。
  没有上海直达C市的列车,易辙仍旧像往常一样,买了到北京的车票。最早的一趟车是明天早上六点多,易辙把车票和找回来的钱一股脑塞进兜里,在大厅找了个地方坐下。接下来的时间几乎都在发呆,有时是盯着某个在地上来回磨蹭的旅行箱车轮,有时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地板的接缝、踏过的一双双脚,都不在眼中,也不知时间是怎样走掉的。
  过了零点,许唐成才回了他消息,说手机在充电,刚刚没看到。
  易辙捧着手机,将这很普通的一行字来回看了几遍。不待他回复,许唐成已经又问:“睡了吗?”
  不远处响起小孩子的哭声,易辙抬头望了一眼,眸中闪烁,最终,还是由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角落里有个座位空了出来,易辙握着手机起身,换到了那里。
  六个小时之后,列车准时出发,易辙排过了长长的检票队伍,最后一次,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液晶显示屏——“上海虹桥—北京南”。
  他的座位靠窗,在目光一一错过窗外事物时,易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再没有昨晚那些情绪。震惊、失望、不甘、伤心,好像在短短六个多小时的候车里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他的心里平静得可怕,仿佛自己只是在坐一趟公交,而这个很大的城市也从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冷静下来想一想,易远志和易旬的态度并不是没有过任何显露的,很多时候,他们甚至都不曾隐藏那份淡漠,只是易辙一直选择性忽略,一直在自欺欺人。就像是一道不会解的题,他陷入了一个思想误区,总觉得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解出来了,可直到看到答案,他才发现从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想错了,最后一步永远不会被解出。再顺着答案往回摸,又发现题目给出的条件并不可谓不明确。
  归根结底,是自己蠢。
  况且,答案是在交卷后才有的,那些为了解题而浪费掉的时间和精力,也都已经无可挽回地浪费掉了。
  这么多年的经营维持、心心念念,其实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思想误区,怪可笑的。
  易辙收回目光,拉上了窗帘。
  八点半,他掐着点给许唐成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许唐成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没睡醒。
  “怎么不说话?”许唐成清了清嗓子,这样问他。
  整整坐了一夜,一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易辙也咳了一声,才顺利地问出:“还没起么?”
  “没有,刚醒,还不想起。”
  许唐成说得慢悠悠的,易辙能想象到,他现在应该是拽着被子翻了个身,以右侧卧的姿势在举着电话。这样听着,易辙不自觉地将手机更加贴近了耳朵。
  “昨天叔叔和阿姨怎么说?”
  他问完,紧张地等待着回复。许唐成则很快告诉他:“没事,还是那样。”
  若是在以前,易辙或许真的会相信许唐成。他攥了攥拳,有点想不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有多天真。
  “你在干什么?”
  许唐成很自然地将对话引入了下一个话题,易辙则垂了垂眼皮,没说话。
  一旁有列车员推着餐车经过,一遍遍吆喝着车上的饮品小食。易辙的上一次就餐还是昨天中午那顿让人不舒服的午餐,肚子在这吆喝声中叫了一声,伴随而来的,是长久未进食的不适感。
  餐车停下,对面的一位男士买了两根火腿肠,一袋牛奶。付钱时,空中突然又伸出一只小手,易辙没听清那个小男孩说了什么,但那位父亲笑了两声,又说:“再要一袋花生米。”
  很多时候,引发情绪震荡的都不是什么撕心裂肺的质问、哭喊声,而是琐碎寻常的生活画面。
  从昨晚开始就过分平静,一点点累积下来的疼痛感到此时才爆发。易辙咬着牙撇过头,忽然想到,他要等这趟列车驶到北京,然后再换乘北京到C市的火车,可能即便到了家,也还在小区的楼底下偷偷等一会儿,才有可能见到许唐成。
  他觉得这火车还是走得太慢、太慢了些——他很想现在就能抱抱他,在他还没起床,睡眼惺忪的时候。
  易辙闭着眼睛低下头,好半天,突然小声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我饿了。”
  “嗯?”那端,许唐成很敏感地察觉到了易辙的不对劲,很快问, “你怎么了?”
  因为喉咙里很没出息地哽住了,易辙将唇紧紧抿着,一时间没能出声。
  “易辙。”许唐成叫了他一声,此时他的声音已是完全清醒,略带急促。或许是隔着电话,听到了一些车厢里的声音,他问:“你在哪儿?”
  “我在火车上。”喉结动了动,易辙又重复,“我在火车上。先回北京,然后回C市。”
  他在如今的局面下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出现,害得局面更糟。所以在说完这些后,他又问:“我想回去找你,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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