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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事故(58)

作者:高台树色 时间:2018-08-01 10:50 标签:HE 年下 情投意合

  自己的老师向来不是话多的,平日也内敛得很,这番话,已经是许唐成听过的最直白的夸奖。或许是因为他要毕业,要找工作了,老师今天不再是那个总告诉他们把自己做的方向吃透、不能一知半解的严谨老头儿,而是更亲近了世俗道理,像是在对待自己终于长大的孩子。
  “说这么多,也不是完全鼓励你向钱看,但是好的机会要抓住,这道理你不至于不懂吧?”
  许唐成沉默片刻,点了头。
  这个工作机会的确难得,不止是因为薪金,更是因为他所了解到的公司情况。他一直期望能找到一份有创造力的工作,不必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无用的流程上,而能够集中精力,和团队一起攻克一个难题。
  这一家有野心、有实力的技术型小公司,几乎符合他所有的期待。所以他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
  A大在一年中设置了四个博士答辩时间,许唐成的考虑是,在这几个月赶一赶,依然可以赶在今年毕业。按照对方之前所给的承诺,只要他今年能入职,那份工作就不会黄。
  找到一个新的创新突破点,把最后一章重做,甚至因为因果的牵扯,或许需要重新编排论文结构……要在几个月内完成这些,听起来似乎有点玄幻,但许唐成却是必须要做成。
  把学校的事情收了尾,在开始忙之前,他带着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回了家。唐蹊已经在读大学,家里只有周慧和许岳良在,许唐成将礼物摆出来,一件件说明完是什么、怎么用,才说,结下来一段时间学校里比较忙,可能会很少回家。
  许岳良是多少了解过许唐成找工作的事的,这时便有些奇怪,问:“之前不是说没什么事了么?”
  “毕业论文还要改一改,所以答辩要往后拖一段时间。”
  “那你之前提的工作?”
  “不影响。”
  许岳良点点头,直说只要许唐成心里有数就行。倒是周慧,一脸的愁:“还要改论文啊,那会不会太累啊?”
  大概做妈妈的担心的点都会和别人不一样。打从许唐成读博开始,周慧就一直怕他累着,就连平时看到什么关于博士的社会新闻,都要小心地跟许唐成提一提,生怕他压力大。
  “不会。”许唐成笑得轻松,也很快转移了话题。
  七月,有几天热得离谱。
  仗着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许唐成和易辙通常会在中午回去睡四十分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几天阳光太强,从那时起,许唐成失眠的症状开始显现出来。
  起初只是午睡睡不着,到一个月之后,夜晚的睡眠也变得不踏实,易辙在晚上起来上个厕所,很轻微的动静,都会使得许唐成立刻醒来,之后便再也无法入睡。直到天光大亮,他还要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赶去实验室。
  这样的恶性循环是最可怕的,所有的伤害都能反馈到身体上。
  睡不着,头痛,这些状况许唐成却都不敢和易辙说。甚至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不敢提自己的忙,不敢对着易辙喊累。
  这天他们照旧回去午睡,躺下没多久,易辙的呼吸就已经变得均匀。许唐成翻了个身,背朝窗户侧躺着。
  他们的窗帘是淡绿色,是两个人一起敲定的颜色。这颜色好看,但不中用。窗帘的遮光度不够,即便已经盖住了整扇窗,屋子里却还是被光亮占着的。薄薄的眼皮也没能挡住过于泛滥的光线,许唐成闭着眼,只觉得眼前依旧是明晃的一片,心烦得很。
  到了闹钟响起时,他已经头痛到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到底是不是铃声。
  易辙开始时没发现,只以为许唐成是没醒,便关掉闹钟,不作声地在一旁静静躺了一会儿。但接近两点半,许唐成还没有动静,易辙这才转过头,打算叫醒他。
  但让他微微惊异的是,一旁躺着的人深锁着眉头,不仅不像睡着的样子,看上去还不大舒服。
  “唐成哥。”易辙扯了扯空调被,轻声叫唤道。许唐成咕囔一声,将脸往被里埋,还把易辙的胳膊拉过来,遮住了露出的半只眼睛。
  “没睡够吗?”易辙凑近了一点,问。
  “没睡着。”
  “几点了?”整张脸几乎都埋在被子里,使得许唐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快两点半了。”
  许唐成听了,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他拽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企图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里外的疼痛感加起来却带得头皮一阵发麻。
  易辙跟着坐起来,还有些愣:“这么长时间,没睡着吗?”
  许唐成摇摇头。
  他今天实在难受,难受到心在易辙问他的时候,居然没忍住,说了一句:“中午总睡不着。”
  “那要不……”易辙顿了顿,“下午别去实验室了?”
  这话易辙说得不自然,许唐成听得也不舒服。他拽着头发的手还没放下来,一时间,竟然对着摊在腿上的被子发起了呆。
  两人在一起之后,易辙对他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算有时习惯简略,在表达关心上,也从来都是坦坦荡荡。这样舒服惯了,许唐成都已经快忘了那种他们两个人分别小心翼翼的情景。
  空调被关掉,扇叶不慌不忙地合拢。
  思绪像是在顺着扇叶运行的轨迹缓慢往回爬,许唐成猛然发觉,两个人之间这种别扭的氛围,已经成了最近的常态。
  他怕易辙自责,怕易辙难受,所以绝口不提自己艰难的现状。可朝夕相处,易辙那一双眼睛里又从来只装着他,便不可能看不出他的疲惫。
  至于易辙也始终保持沉默的原因是什么,许唐成不确定。或许是因为仍然介怀许唐成对于那件事的处理方式,毕竟,他从没认同过许唐成的做法,只不过因为不想争吵,所以不再提这件事而已;又或许,他是仍然把自己困在了一个笼子里,觉得是自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所以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劝许唐成不要那么累。
  这些都是许唐成一时之间涌出的猜测,似乎,他也无从得证。
  两个人走到学校,路上的闷热加重了许唐成身体的不适。他朝后仰着、左右各一下地动了动脖子,颈椎穿来痛感的同时,还伴随了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许唐成站的位置是电梯的角落,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什么,但那只手就像自己有主意一样,半路改了方向。
  闭塞的空间,冷白的灯光,冰凉的电梯扶手。许唐成缓过神来,觉得这样的环境简直糟糕透顶。
  电梯到达三层,同乘的人都走了出去。
  许唐成有种想现在也跟着逃离这里的冲动,但猝不及防,忽然触及到记忆中一个画面,使得他一下愣在了那里——曾经的某一刻,也是在电梯里,易辙告诉他梨涡可能是刚刚才有的。
  人累到了一定程度,心理防线大概是真的容易坍塌。许唐成看着易辙的背影,被颓丧之感袭了满身,不止心里酸软,还差点一个腿软,瘫坐到地上。
  各种突然涌出的想法在脑中杂成一片,像是这些日子里混乱的睡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一向很好,却怎么都理不清,到底为什么明明两个人相爱着,却爱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走了神,所以没看到在电梯门再一次打开后,易辙已经转身看了他半天。
  “嗯?”许唐成匆匆扫了一眼楼层号码,“到了?”
  被易辙看得心虚,他迈开腿,往前走,却在走了一步后被身侧的人拦腰拖住。易辙劲大,一只手臂,就箍得许唐成动弹不得。
  “你不舒服。”
  不是疑问句,而是直接肯定。
  到了时间,电梯门开始合拢。
  “没有。”许唐成将两只手都扒上他的胳膊,试图让他松开自己,“别闹,门都要关了。”
  易辙没动,胳膊还死死地横在许唐成的腰间。
  应该是一层已经又有人摁了按钮,许唐成眼睁睁地看着显示面板上出现了朝下的箭头,楼层数字开始递减。
  他状似无奈,看了易辙一眼:“下去了吧。”
  易辙却说:“我带你去医院。”
  “我真的没有不舒服。”许唐成看着数字已经变成了2,赶紧同易辙打商量,“你先放开我,别人进来会觉得很奇怪。”
  易辙定定地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大有绝不放手的气势。不知是不是许唐成想多了,在那双熟悉的眼睛里,他看到的似乎不止是坚定,还有被藏得很深的迷茫。像是一个聚焦在人身上的特写,他在前进,周遭却是被虚化的大雾。
  一层,铃响。
  在许唐成已经快要在这样的眼底动摇,犹豫着要不要全盘托出、再试着沟通一次的时候,易辙忽然放开了手。
  门打开,外面有些喧闹。身旁的人又恢复了静默,转了身,目视前方站着。


第五十三章
  那天以沉默收尾,易辙将许唐成送到实验室的门口,临别也只说了一句:“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
  许唐成看着他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端,终究没寻到合适的话来说。
  于桉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痊愈,并且又恢复了往常彬彬有礼的模样。实验室的一群人不知内情,纷纷关心着他的身体。也有人追问了几句打架事件的前情,等于桉拿了些东西走了,几个未散开的人还在小声议论着那天的事情。许唐成坐在一边,耳朵被迫捕捉到一些字眼,只觉得隔着耳机,都能听见烦乱。
  他拿了水杯,起身到外面去打水,却没想,刚刚到了饮水机旁,突然收到了于桉的短信。
  智能手机就是这点不好,消息的每一个字都直接平铺在桌面上,连选择不看的机会都没有。
  “来楼梯间,易辙在。”
  饮水机“嗡嗡”地响,许唐成看着那个黄色的指示灯,愣了愣。不知怎么,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个不算通畅的午后,易辙绷着背脊离开的背影。
  楼梯间的大门是暗红色的全木,没有小窗,所以隔着一扇门,许唐成对于里面的情况完全无从得知。他将手放到扶手上,犹豫片刻,又收回来,转而进了电梯,向上摁了三层。
  他们实验室所在的大厦很高,大家理所当然地选择电梯,楼梯间便鲜少有人到访。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空气流通不畅闷出的尘土味道。从三层之上的楼梯往下走,许唐成始终贴着墙,也尽量小心着不发出声音。下面两人的交谈并不热烈,他走下两层,楼道内都保持着一片寂静。直到很突然地,他听到了一声很熟悉的,“对不起。”
  脚步猛然顿住,许唐成握紧了手中的水杯,蹭了两步,从扶栏之上朝下望。
  俯视的角度,易辙又低着头,使得许唐成只能看到他的黑漆的头顶,和因弯腰而露出的后背。他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回去,然后不出声地靠在墙上,听着易辙缓缓地说着道歉的话。短短的几分钟,却让许唐成觉得像是过了几年一般漫长,他克制住了两次想把水杯里的水倒到于桉头上的冲动,还回想了好多次易辙在近些日子里少言寡语的表现。
  他忽然发现,易辙在做什么他认为重要的决定时,一定是闷着不出声的——从前决定喜欢他是,现在决定放下自尊也是。
  许唐成早已不在什么中二的年纪,但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为人善良,就真的会有更大的概率被恶意命中。做错了事情的人不觉得自己错了,尽管无耻,却活得逍遥自在,而被害者却因为不愿牵连身边人,不愿让自己变成同样恶毒的人,便只能将所有的遭遇划归为一次教训,独自承受。毕竟,有良心的人才有软肋,而软肋能给自己以最大的慰藉,却也是被伤到时最疼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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