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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事故(36)

作者:高台树色 时间:2018-08-01 10:50 标签:HE 年下 情投意合

  他忽然气到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攥着手里的毛巾。
  的确,没有人不想过更好的生活。但易辙定义的好生活是什么呢?一个是整天讽刺怒骂,没有一刻好脸色的母亲,一个是温文有礼的父亲,易辙会因为钱去选妈妈?
  “可惜,他当初选错了。”一旁的人对于许唐成强压着的愤怒毫无察觉,还在自顾自摇头叹息,“也是年纪小,目光短浅。虽然我跟着我爸确实过了一阵苦日子,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念的学校,一年的学费大概能顶他几年的生活费。而且我爸的公司正在往国外拓展,我马上就会出国去念高中,之后应该就移民了。”
  许唐成还没从刚才的颠覆中醒过神来,他有些麻木地低下头,开始混乱地摆弄案板上的各种东西。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能这么冷漠地去听别人的讲述。
  许唐蹊在外面叫易旬,易旬遥遥地答应了一声,起身欲离开。临走,许唐成的第二盘曲奇刚好出炉,他将烤盘端出来,易旬跟在他的身旁,伸手要拿。
  “吃那盘,”许唐成端着手里香喷喷的曲奇,微微转了个身,躲过易旬的那只手,“刚烤出来,还不好吃。”
  易旬当然不知道刚烤出来的曲奇到底好吃不吃。他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转了个方向,从那份放了好一会儿的曲奇中拿了一块。
  许唐成自己站了一会儿,等想要再继续做那块戚风蛋糕,却发现那些材料刚才早已呗自己搅得一团乱。蛋白没打霜就倒进了蛋黄糊,本该放几次的糖也不知何时被他倒空了。他吸了口气,在呼出的同时将手里的不锈钢盆扔在了案板上,索性放弃这一团糟,拿了块抹布去清理烤箱。
  一直尽力压着心里头的那股火,却终究还是没压住。
  明明已经是不小的人了,也知道这世界不是那么美好单纯,不是所有的好心都会有好报,不是所有的好意都能被感知,他却还是受不了。他重重撞上了烤箱的门,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幼稚又不可抑制地想,他们凭什么呢?
  即便别人都不知道易辙当初为什么那么选,但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个夏天,他看着易旬他们的车离开,满腹疑问地回到自家楼下,正看见背着书包的易辙。夕阳照出形单影只,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车辆离开的方向。他与他对视上,也亲眼看到了在他的眼瞳内,随着晚霞落下去的光辉。
  他揽着他肩膀,请他去了拉面店。热气腾腾中,他也问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选妈妈,不选爸爸。
  那时是怎样的情景呢?
  对面的小少年低着头,默默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才看着他说:“不想让易旬跟着她生活。”
  那个眼神,许唐成完全能理解,因为易辙有易旬,而他有许唐蹊。
  那时候他只觉得易辙懂事,也不过是小学六年级,就已经这样勇敢,可以做出这样一个会影响自己整个人生的选择。
  他是眼看着他一路走过来的,那时有多觉得他懂事,现在就有多么心疼,多么替他不值。
  他在为故事里的人谋求更好的人生,故事里的人却从未善待他。
  易辙进来厨房的时候,正看见许唐成很用力地关烤箱的门。他觉得不大对劲,静静站在那等着许唐成转身,却很久都不见他动弹。
  “唐成哥?”他轻轻叫了一声,“烤完了啊?”
  许唐成转过身子,看见门口的人之后,本来的愤怒落了一些,却又盖上了很重的一层酸疼。
  他忽然想,他在责怪易旬,自己又算什么呢。他明明大可以去和易辙说明白,说明白自己的顾虑,自己的懦弱,却牵着,绕着,选择虚伪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说任何话就躲着他、避着他,害得他惴惴不安,害得他懊恼悔恨,还害得他来跟自己道歉。
  早上生煎的味道还能会想起来,放到现在,成了赤裸裸的质问。
  他怪别人糟践易辙的好,可易辙给自己的那份好,哪里比给别人的少半分。
  “嗯。”他不想让易辙察觉什么,尽量控制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尝尝吧。”
  第二盘曲奇还在烤盘里列着,易辙径自走向了已经被收到盘子里的第一份。但伸出手,刚要拿,盘子却忽然被许唐成一下子端走。
  易辙愣了愣,看他。
  “吃烤盘里的。”
  易辙歪头看看烤盘,又看看许唐成手里的,奇怪地问:“不一样吗?”
  斗气一般,许唐成看着易辙,语气坚定,设格外加重了几分,回答:“不一样。”
  他说完就又转身去收拾,易辙看了他一会儿,才抿抿唇,到烤盘里捏了一块。嚼了两下,他还是犹豫着,又蹭到了许唐成旁边。
  许唐成正擦着刀,身边忽然低下来一个脑袋,吓了他一跳。
  “真好吃。”易辙微弯着腰,凑近他的脸,细细地盯着他的眼睛,“唐成哥,你不高兴了啊?”
  许唐成顿了顿,摇头,却是喉咙梗着,不想说话。
  易辙迟钝地猜不出什么,也不敢乱说,就一个劲变着花样夸他做的曲奇好吃。
  “明天我给你装着。”听他不重样地絮叨了这么半天,许唐成的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一些,“那个烤盘里的全给你,另一份没做好,没这个好吃。”
  “哦,”易辙答应了一声,又迟疑地说,“那不用都给我,给唐蹊留着吃吧。”
  “不用,”许唐成立马说,“都给你,我再给她做。”
  别人拿他不当回事,他给他最好的。
  听许唐成这么说,易辙只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反正是有点孩子气,像是在跟谁怄气一样。
  “哦。”他乖乖应了一声。
  观察着许唐成的脸色比刚才自己进来时好了很多,易辙在心里确定,至少许唐成生气绝不是因为他。他又同许唐成商量着明天几点走,中午在哪吃饭之类的事情,许唐成也都耐心地和他一一确认,神色也没再变得不好。
  这样一来,易辙多多少少就放松了一点。
  他一面帮他收拾着,一面寻着继续询问的时机。等到终于因为不会往刀架里插刀逗笑了许唐成一次,他才又放缓了声音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许唐成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不锈钢盆,放到易辙面前。
  “戚风蛋糕做失败了。”
  易辙这下终于彻底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他端着那个盆看了看,笑着说,“下次再做不就行了,你已经很厉害了,要让我烤曲奇,我一年都烤不出来。”
  “别胡说了,”尽管能看出明显的勉强,许唐成还是朝易辙笑了笑,“对着教程,只要你耐心点都能做出来。”
  “我不耐心,”应该还是想逗他开心,易辙在这时的话变得多了起来,“而且那教程上写着多少克多少毫升,我没概念,不知道多少是多少。”
  “那你买个量杯,再买个天平。”
  接下来的话就都是一些玩笑话,许唐成渐渐恢复了平静,又因为多生出来的那股珍惜,也慢慢开始像平时那样弯着眼睛笑。
  见他的脸上终于像是放了晴,易辙顿时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抬头扫了一眼,看见放在窗台上的西红柿,易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来厨房是要干嘛。他伸手拿过来一个,打开水龙头。
  许唐成看到,动作一僵:“你干吗?”
  易辙绝不会不征求他的意见就自己拿过什么东西吃。
  “易旬刚才说你让他吃西红柿,说是绿色食品,好吃。”
  许唐成听了,刚压下去的火立马又飚了出来,他自己也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格外暴躁,但想都没想,他就已经脱口而出:“他自己没手啊!”
  说这话时,许唐成声音有点大,语气也是明显的不好,吓得易辙一个没拿稳,手里的西红柿轱辘到了水池里,狼狈地滚了好几个圈。
  易辙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许唐成,眨着眼,没敢动。
  “哦……”
  明显看出许唐成不愿意让他给易旬洗这个西红柿,易辙赶紧关了水龙头。可一个西红柿洗到一半,也不是个办法。瞥到许唐成又已经低下头去,他就偷偷把水池里的西红柿又摸起来,接着洗。
  但洗完也不敢拿去给易旬去吃。
  拿着一个西红柿不知道怎么办,易辙朝许唐成探了探身子,把手递出去,小声问:“你吃吗?”
  许唐成转头看着他,半晌,从他手里拿过西红柿,咬了一大口。
  “吃。”


第三十五章
  和易旬的那一段对话,许唐成半个字都没对易辙说。即便是知道这样不对,但看着易辙努力将目光塞进人与人之间的狭窄缝隙,去寻找已经在等待安检的人,许唐成还是选择将这些事情掩盖下来。
  对于弟弟的感情,大概始终属于易辙心中最柔软的那个位置,这么多年都被他小心护着,照料着。若说单是付出,没有期待就罢了,可他分明在期待着,也一直以为对方有着和自己同样的心情。不然也不会总在假期的时候,大老远跑过去看他们。
  曾经的“牺牲”,现在的关怀,甚至是特意找他问了地方去买的那份生煎,都来源于这份毫无保留的爱。而这份爱的底下,是一颗金贵的心。
  易旬不懂,许唐成却是珍视的。他想要保护那个记忆中习惯沉默,却柔软善良的少年,不忍心让他经历一次心底最柔软之地的土崩瓦解。
  哪怕早晚要面对,也起码不是现在——不是在他尚未尝过被爱的感觉时,让他连爱人的感觉也失去。
  两个人并肩穿过大厅时,过强的热风使得唐成有了短暂的恍惚。许唐成一直看着地面想些轻易理不清的事情,没注意,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身子。
  旅人匆匆,撞得他滞住脚步,歪斜了身体。一只手立即扶住他,将他拉向身侧,避开了又过来的人流。
  “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许唐成才抬头。零碎的言语在肚子里盘旋了半天,被拖拽着列队,但还没成形,好似又被这一撞弄得飞散。
  四周乱得很,他应了一句“没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传到易辙的耳朵里。
  前方走来一个戴着耳机的女孩儿,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许唐成听到她在哼唱着一句歌——
  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他对这首歌的印象不算太深,因为在王菲的歌里,这并不是他最喜欢的。但歌好词好,他便也听过许多遍,听这个被温温柔柔唱出的人间。
  许唐成记得这首歌中唱了许多句“但愿”,可这许多美好的希冀中,给他触动最深的,竟然只是一个“闹哄哄”。
  很普通的词,却在他初听这首歌时带给他最多的震撼与思考。到现在,他都觉得这个词真正意思,是温暖。因为第一次听到王菲以慵懒的咬字唱出这个词,他就感到了周身的暖意。
  现在的机场也是闹的,但不是这种闹。
  人活于世,讲的是活在一个宽泛的人间,声音万种,包罗万象,却大部分都是和自己无关的。无关的声音,是噪声,也是清寂。而将一个人视为宝贝时,他的喜怒哀乐都会在自己的世界被无限放大,无论亲人,爱人,还是朋友。他喜或笑,自己便随他喜,随他笑。他的悲或泪,也会成为自己的无限烦乱。
  这便是人间。远远不同于那个宽泛大众的概念。
  想到这,许唐成忽然停下,望着易辙的背影。
  他不知道易辙的人间是怎样的,但他想,那一定比自己的寂静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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