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52)
“不要!放开我……我不要!”留昭手抖得不行,崔月隐又说:“打电话把崔融叫过来。”
“崔月隐!”留昭吼了他一声,声音又颤抖起来:“我好冷……你不要发疯了,把刀拿走。”
“我让你去跟哥哥见面,你带着嘴唇上的伤回来见我,还说要和他结婚,你说是我在发疯?”崔月隐笑,依旧牢牢握着他颤抖的手指:“舍不得捅他?”
孙思将两位女佣请走,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留昭有一瞬间很想低头认错,但他又想,是你拆穿我,让我没法蒙混过关,都是你的错。
他咬着牙用尽全力挣扎,踹他的小腿,向后打他的腹部,但崔月隐不为所动地逼他站在寒风中握着刀,留昭脑海中那根弦越绷越紧,他突然向后摸索着,一把抓住了崔月隐西裤底下的阴茎。
“你在干什么?松手。”崔月隐抽了口气,语气几乎有点阴森森的味道。
“你先松开我!”留昭用力抓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崔月隐终于松开手,剔骨刀掉在地下,积雪吸收了多余的声音。
留昭立刻嫌弃地放开他,崔月隐将他单手抱了起来,拖进房间里。
留昭还在因为寒冷和惊吓瑟瑟发抖,崔月隐将他抵在门上转了个身,掐着他的脖子吻他,锋利的犬齿划过他唇上的伤口,他发出吃痛的抽气声,咬住牙关不肯松开。
崔月隐咬着他的下唇,拇指抬高他的下巴,吻他被迫扬起的脖颈,在颈部薄薄的皮肤上带出一连串渗血的牙印和吻痕,留昭先是拽他的头发,然后又去踢他下面,崔月隐一把按住他的腿:“你和谁学的这一套?”
虽然留昭耻于承认,但温峤那时候辍学出来上班,经常需要一个人走夜路,因此拉着他去上了小半年的防狼课程,这是他唯一学过的“搏斗技巧”,虽然留昭没想过他也有用上的一天。
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崔月隐从被子里拎出来扔进雪地里,留昭还在发抖,心中充满无法抑制的恨意和悲伤,他还揪着崔月隐的头发,含泪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恨死你了。”
崔月隐盯着他,手指握着他的纤细的脖子,他的呼吸声很凌乱,胸口起伏不定,一瞬间他看起来真的想掐死他。
“你不要叫崔融过来……”
崔月隐看着他,随即笑得双肩颤抖,他声音有些嘶哑地说:“好,你很好。小昭,现在就恨死我,以后可怎么办?我还有一千种、一万种让你更恨我的办法,你心里也知道是不是?”
亲人的爱一直像温暖的披肩包裹着他,现在却也是枷锁和软肋,留昭被吓得哭起来,但他不知道该怎样示弱,崔融留在他唇上的伤痕被抓了现行,他无从辩解。
“我不计较你把我扔进雪里的事,你也不要管我和崔融的事了好不好?我知道那份报告是假的,我不是真的想嫁给他。”
崔月隐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痛,有一瞬间他想要完全屈服——他都宽宏大量地不计较我把他扔进雪地里的事了,我怎么还能计较他吻了别的男人?
“先生,大少爷出了车祸。”
孙思在外面敲了敲门,他的声音依然很冷静。
崔月隐混沌乱流的思绪逐渐安静下来,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消化了几秒,后退一步松开留昭,重新变得冷淡而从容,他看着被这个消息震惊得失神的少年,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崔月隐将他抱到浴室,坐在浴缸边放水,温热的水流漫过他的手掌,他有些疲倦地说:“脱了衣服进去。”
“孙思说——”
“嘘……小昭,别说什么更让我生气的话了,我现在很想杀人。”
他走过来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脱下他的睡裤,然后半蹲下来脱他被雪浸湿的袜子,留昭只好踏进浴缸里,热气熏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只有哗哗的水流声,留昭冰冷的四肢在热水的包裹下慢慢暖和起来,崔月隐站起来说:“洗好了出来。”
他走出浴室,留昭精疲力尽地靠在温热的瓷砖上,他思绪有些迟滞地想,刚刚孙思是说崔融出了车祸吗?
他来的时候开的是什么车?驾驶座是相对安全的位置,而且他的车都很好,不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故。
“留昭少爷,您的衣服放在外面了,先生等您一起去医院。”
留昭穿着浴袍出来,他换好衣服,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带上帽子和围巾,推门出去,一个陌生保镖等在外面,带他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旁边。留昭拉开车门,崔月隐坐在后座上,低头看着手机,神情很冷漠,他不止是冷漠,还有傲慢和威压感,是他曾经见过,但很少亲自接触的一面。
留昭弯腰坐进去,沉默地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
轿车驶进夜色中。
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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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崔融所玩的游戏,无论是金融还是围棋,都有着局势微妙而瞬息万变的特征,但他们本质是服从规则的,一切都有迹可循,有着数学的美感。
因此混乱、失序、倾斜……都格外能挑动他的神经。
雪地里的追逐,父亲领口上的抓痕,留昭格外坚定地拒绝相信那份调查报告的态度……老宅里的种种细节在他脑海中偶尔闪回。
远光灯照亮了黑暗中的道路,崔融开车回别墅时,一些细微的不协调刺着他,他的思绪有些漫无目的地游荡,大部分时候还在想那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吻,某一刻,一个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孙思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他们在中庭花园分开,走进父亲的书房之前,他想着留昭唇上的伤,回头望向他的背影。
——他进的是父亲的卧房。
车开在一处弯道上,远光灯中出现前方的护栏,崔融在一瞬间回过神来,用力踩下刹车向外打方向盘,随着一声巨响,深灰色宾利撞上了山道的护栏。
崔融困在安全气囊和座椅之间,血染湿了他的眼睫,他用力睁开眼,试图去掏手机,右手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摸索到了衣兜里的手机。
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另一个电话打给自己的生活助理。
轻微的动弹都让他眩晕,崔融趴在沾满血的安全气囊上,鲜血缓慢地滴落下来——
【我会死吗?】
不,他甚至伤得算不上重。
那一刻,自怜自艾的情绪让崔融发出自嘲的低笑,他又一次想,他去的方向是父亲的卧房。
而父亲有一个会抓伤他的情人。
他说不要信夫人的话,这是崔月隐对他的惩罚,是他的把戏。
这才是惩罚,不是玩笑一样的禁足。
这真的只是惩罚吗?崔融试图去回忆他们的相处,但他得到的只是模糊的印象,在年幼时他们当然非常亲密。他十几岁时的一个傍晚,母亲带着循去维港探亲,他独自上完网球课回来,路过父母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悠扬的音乐,房门半开着,昏暗的夕阳让一切都变得很朦胧,房间里的父子两人光着脚,父亲让留昭踩在他的脚背上,教他跳一首舞曲。
他们的动作很优雅和谐,孩子抬起脸问:“daddy,我学会了能参加你的宴会吗?”
“当然不行,小昭。”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抽泣起来,但仍然被搂在怀中跟随着父亲的舞步,直到房间里终于响起一声叹息:“嘘……小昭,哭得小声一点,你要让我们听不清音乐了。”
如此亲密无间又令人无法承受的注视。
从少年时代开始,他不再是那个充满依恋和渴望的孩子,他像一只刚开始长出爪牙的小兽,试图建立起自己的领地和边界,他的抗拒和挑衅不知疲倦,一寸寸地将带毒的亲密目光推开,父亲依然喜欢他的陪伴,但崔融想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屈服而不再是亲近。
他甚至想不起来他褪去稚气,筋骨拔高之后,他们之间过于亲密的场景。
在家庭聚会中,他也只是三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并不会得到什么额外的关注。事情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