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62)
他想起了刚才博涵的问题。
生气吗?
姜危桥本身就是个追名逐利的感情骗子。
四年前被耍得团团转的是他。
现在沉溺在这场暧昧的游戏中的也是他。
他再清楚不过姜危桥的为人,博涵的话不过是印证了他的判断。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如此难过?
第52章 变故(二更合一)
一整个春夏,唐彦都没有再操心自己未来的选择,比起这个,此时此刻姜危桥更为重要。
他过生日前一天,父亲出轨的新闻上了头条。
父亲焦头烂额。
母亲开始是站在父亲这一边的,可是很快的,外部的舆论还有网暴,甚至连唐诗岚这样的人都被影响。
来自外公还有几位舅舅的电话里都是斥责和埋怨。
家里氛围压抑到了极致。
记者在东山墅外围了好几层。
他也是绕了一大圈,才能够偷偷出去见姜危桥。
四年前的那个傍晚,下了雨,唐彦不喜欢新兰亭的氛围,于是姜危桥就带着他来天台看雨。
“危桥,如果你不在新兰亭工作,你有什么打算?”分别的时候唐彦问他。
“为什么问这个?”姜危桥反问。
“就是很好奇你的选择。”
“我如果不在新兰亭工作,就得找其他工作来还债吧。能有什么不同?”
“如果你债务还清了呢?或者说你没有债务的话,现在去会做什么?”唐彦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孜孜以求。
姜危桥说:“那还有我弟妹要供养……”
然后就看到唐彦的表情,笑了:“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现在这个情况,你让我想什么我也是想不到的。你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他只是随口一问,可是唐彦如此认真。
“我觉得假设真的什么债务也没有,也不用考虑弟妹的问题的话……回去重新读书怎么样,参加高考,考个大学,未来朝九晚五?”
姜危桥听着他的话,在屋檐下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的后海。
“我这种人做不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太无趣。”姜危桥对他说。
“那你想做什么?做艺术家、创作者、设计师……或者开公司当老板,我觉得你自己就可以开一家新兰亭类似的公司了?或者学英语、日语、法语……对,再学个芬兰语如何?听说芬兰语很难?”聊到姜危桥的未来,唐彦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认真给他规划着。
姜危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根烟在手里燃尽,他才笑起来:“到时候你回慈鑫,我给你打工,专门跑商务,搞合作,什么客户难啃就交给我,肯定给你跑下来。”
“……我不打算去英国读书了。”唐彦说,“所以我不会去慈鑫。”
这次轮到姜危桥诧异:“我记得你拿到了LSE的offer。”
“是,但是我不想去。”唐彦说,“我反复想过了,我不想继续读金融,也不想去慈鑫。我想继续做餐饮,不光是迷踪这样的高端餐厅,我也想做一些大众化的连锁品牌……我最近和你一起,吃过了好多小馆子,其实它们的味道都很好吃。不用什么精美的食材,一样能做出来大家都喜欢吃的东西。比如说你带我去吃的那家板面。”
“我是不是……是不是太天真了。”他问。
“你该走了。”
唐彦愣了一下,直到姜危桥拿出手机给他看时间。
“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晚上要早点回去,因为明天是你的生日宴会,得去现场再次确认宴会环节。你父亲很重视这件事。”
时间已经指向七点,唐彦吓了一跳:“我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姜危桥忍俊不禁:“好,路上小心。”
唐彦走出去两步,翻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掏出一张请柬出来:“这是请柬。”
姜危桥诧异:“给谁的?”
“给你。”
“给我?”姜危桥接过来那张精美华丽的请柬,打开来,里面手写姜危桥三个字,他能看出来是唐彦的字迹。
“明天生日宴,请你来参加。姜先生有空吗?”唐彦笑着问他。
他以为姜危桥会感觉惊喜,甚至会有些不安,可是没料到姜危桥开玩笑说:“你这样的大少爷过寿,现场的肯定都是些高官名流的富二代,我去……真的合适吗?”
“我的生日宴会,当然要请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唐彦握住他的手,把请柬塞入他的口袋,“你不要瞎想了,明天一定要过来。我打算在明天的生日宴会上宣布我们的恋情,以及我不再出国深造的决定。”
“……所以你不出国了,也不打算读LSE了……都是为了我。”姜危桥有些吃力地说完这句话,“是吗?”
“不能这么说。”唐彦纠正,“但是你确实帮我想清楚了很多事。谢谢你,危桥。”
说到这里,他有些羞讷。
姜危桥手里的烟燃到了最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真的该走了。”
“好,我走了!”
“彦彦哥。”姜危桥忽然叫他,唐彦抬头,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于是一夜的烦闷被暂时驱散了,
“明天一定要来呀!”他笑着说。
姜危桥看着他,理了理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手机里又冒出来好几条父亲催促他的微信,他真的必须离开。
这天在下雨,就像是他们在新兰亭相遇的那一天一样,唐彦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东西,从新兰亭出来赶到停车场,翻了所有的兜儿,确信自己的车钥匙遗漏在了新兰亭,于是又淋着雨跑回去找钥匙。
他从大门冲进去,门童还是第一次他来的时候那个年轻人,他认识,于是匆忙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从楼梯往上爬,很快上了天台。
姜危桥不在天台口,于是他弯腰在周边的地板上找了一下,从桑拿木板的缝隙里找到了滑落的车钥匙。
正要起来的时候,听见不远处的太阳伞下,传来姜危桥说话的声音。
“这里没有其他人。”姜危桥说,“只有咱们两个。”
唐彦觉得好笑,他知道这里没人,除了他和姜危桥,几乎没有人会来天台看雨。
“过来坐会儿?伞下面淋不到雨。”姜危桥又说。
“好。”另外一个声音说。
唐彦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姜危桥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太阳伞下抽着烟,另外一个陌生人正走到他身边坐下。
姜危桥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唐彦意识到这一点后,有些不安起来。他知道姜危桥有其他的客人,可是他从未想过,姜危桥是怎么跟客人们相处。
于是他像是闯入了一场不属于他的戏剧中,不安地想要离开。
“抽烟吗?”姜危桥问那个年轻人。
“不,谢谢。”
“你第一次来新兰亭吗?”姜危桥又问,“是朋友带你来的吗?”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陌生的年轻人诧异说,“你怎么看得出来?”
姜危桥淡淡笑了起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和他们不一样。
唐彦一阵窒息。
不一样。
姜危桥总是这么说着。
你和其他人看起来不一样,你和其他客人不同,你是特殊的,你甚至不是我的客人,你是我的……
是什么呢?
他曾偷偷地填补过这两个字。
爱人。
恋人。
情人……
可是无论哪两个字,都与今天发生在眼前的大相径庭。
唐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路过那被无数金色的玫瑰围绕簇拥的业绩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