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60)
“含酒精的水。”还没等他开口,姜危桥就补充解释,好像打补丁一样。
唐彦喝了一口啤酒。
接着又是一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看着雨景喝啤酒。
安静下来后,隐隐的雨声隔着防爆玻璃从另外一侧传过来,独有意境。
“真好啊。”姜危桥感慨,“我做梦都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能抱着你在怀里,在这里一起喝酒看雨。”
“我以为你一直很有信心。”唐彦对他说,“因为所有事情你都好像预判到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姜危桥低头看他,“其实我很焦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都有你,可是结局都是你放弃了我。最可怕的是,梦醒了,发现这竟然就是现实。”
“你自作自受。”唐彦说。
“对,都是我作的。”姜危桥苦笑。
唐彦又喝了一口酒。
冰凉的啤酒带着充盈的气泡按摩着口腔与咽喉,接着落入胃里,很快酒精就让人的神经松弛,带来了一种无法拒绝的微醺。
带来一种唯有活着才能给予的愉悦。
今天的他,做出了太多事。
走了很远的路。
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努力改变自己,直面伤痛。
他今天想暂时放过自己,也想暂时放过姜危桥。
“姜危桥。”
“嗯?”
唐彦喝了一口酒,主动吻了上去,在姜危桥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撬开了他的嘴唇,把嘴里含着的那口啤酒渡了过去。
姜危桥愣了一下,然后无比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搂住唐彦热烈地回应这个吻。
“你想帮我赶走噩梦是不是?”姜危桥在他耳边低声问。
“就今晚。”唐彦低声说。
“好,就今晚。”
他们在雨中相拥。
雨声让一切都朦胧了起来。
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拥抱,这次都显得更加亲昵。
时间不能回转,记忆也无法消退。
短暂地忘却了曾经的伤害,于是隔阂暂时地消退了,被名曰酒精的东西抽离了意识。噩梦都退散了。
成了甜蜜的缠绵。
成了婉转的低吟。
吻里有着苦涩的意味。
可是这样主动的唐彦确实是在梦中期盼了许久的。
姜危桥视线所及的每一寸肌肤,触碰到的每一次颤抖,亲吻过的每一滴眼泪,都成了催化剂。
于是关于年少时期的那些每一分钟被记了起来,让他再一次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些珍贵的过往,萌动的初心,还有不由自主的沦陷,都在今夜纷纷降临。
成就了这份美好。
成就了这场美梦。
第51章 如此难过(二更合一)
“肌张力、肌张力,感觉功能、脊椎造影……情况可以说总体比较平稳,之前频繁会出现静脉曲张、伴随发热的情况也比半年前有大幅度下降,神经反射的指标甚至略有增长……我听姜危桥说,一直有坚持在做针灸对吧?”
半年一次的例行体检结束后,陈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拿到了关于唐彦本次体检所有项目的数据,他一边挨个仔细检查,一边跟唐彦拉家常。
“对了,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
唐彦半天没有回话,陈诉困惑地抬头,就瞧见他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往走廊看。
姜危桥正坐在那里打电话。
陈诉从体检档案里抽出了心理卫生那张评估表,各项指标都有良性改变,比起之前任何一次的变化都来得大。
“生日打算怎么过?”他又问。
“我不过生日,你知道的。”唐彦回神
“我以为今年会有变化。”陈诉指了指窗外的姜危桥。
唐彦沉默了片刻:“你想多了。”
陈诉深表赞同:“他这个人一看就不靠谱,而且有黑历史。你现在就算要找个对象,也要找个足够好的。”
唐彦:“……我没有要谈恋爱的意思。”
“这是你个人选择。我没办法横插一脚。”陈诉倒是看得开,“人不一定要结婚,也不一定要生孩子,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对于你来说,一场恋爱确实会让人身心愉悦,发生比较大的改变……痊愈,你明白吗?”
“痊愈?”唐彦觉得有些好笑,他摸上自己的膝盖,隔着裤子,便能感觉到骨骼的干枯,“陈诉,我没有痊愈的一天了。”
“我不是说身体。”陈诉道,“截瘫这件事,现代医学也只能束手无策。可是这场车祸带来的伤害,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理。有些人永远活在自怨自艾中反复自我伤害,有些人能够鼓起勇气,走出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你的心理都忧心忡忡,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只能医治身体上的伤,心理上的伤则只能靠你自己。现在我感觉乐观许多。我期待着有一天,你能够真正走出来、放过自己,推开那套你再也没有进去过的别墅大门,过一场属于自己的生日。”
唐彦看着陈诉。
他如此真挚,以至于唐彦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其实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好,你误会了。
陈诉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除了姜危桥,他这个人一看就不靠谱。”
唐彦:……
*
上车往迷踪去的时候,唐彦收到了博涵发来的微信。
【师兄,一会儿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唐彦想起了上次答应博涵的条件,于是回复:【可以,在哪里?】
很快的,一个定位就发了过来,地方竟然距离迷踪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道。
“他有说回来开餐饮吧,这怕不是他的店?”姜危桥本来在旁边位置上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凑过来看了一眼啧了一声,点评道,“别怕,一会儿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
“啊?”
“乙叔,您一会儿把我放在这个饭店门口就好了,我和博涵吃完饭自己回迷踪。”
“好嘞。”老乙答应得痛快。
“不,等会儿。你出去跟别的男人吃饭,不带我???”姜危桥打断他俩的对话,“什么人啊,还博涵……你都没有这么亲昵地叫过我。”
“他就叫博涵!”唐彦无语了。
“很危险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姜危桥问他,“李心思的事情他就是在撒谎,饭店还开迷踪附近了,针对性不强吗?他说他要表白,就那么草率地表白,到时候对你见色起意你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唐彦无奈:“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也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便行动不便,但是出门去见个人然后回迷踪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为什么在你看来,我好像要去干什么冒险的事情一样。”
“难道不是吗?”姜危桥说,“上一次我没挽留你,你就出了车祸。”
他说完这句话,车子里安静了下来。
唐彦怔怔地看着他。
前排的老乙和小甲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都不敢喘,假装自己不存在。努力要撇清自己和这尴尬的氛围之间的关系。
姜危桥靠回座位,捂住脸,颓然笑了一声:“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必须去见博涵。”唐彦对他说,“不管是因为李心思,还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同窗关系。”
“……我知道。”姜危桥声音有些没精打采。
“但是一会儿结束后,你可以来接我。”唐彦对他说,“这样可以吗?”
姜危桥看他,问:“你希望我来接你?”
“如果你想。”唐彦对他说。
“我想。”姜危桥凑过来,抓着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参与。”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危桥少了平时的玩世不恭,语气如此认真,眼神炽热,像是要点燃唐彦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