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43)
他准备了四年。
捡起了课本,拿下了学历,还考了看护证。
拼命赚钱,玩命工作,广结人脉。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跟他重逢时,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不再束手无策。
“你说的话……”唐彦摇了摇头,“我没办法信。”
“不管你信不信,都是这样。”姜危桥道,“给我一个机会。唐彦,算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地弥补我做错的事。让我来,让我照顾你。让我……爱你。”
唐彦沉默,移开了视线,去看烟花。
“你来迟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还是想说陈诉吗?”姜危桥笑起来,问他,“陈诉根本不是你男朋友,对不对。你骗人。”
这次唐彦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一直到烟花结束。
一直到银河重新出现。
宇宙亘古不变。
生命渺小得可怜。
转瞬即逝,甚至连痕迹都留不下来,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再好一点点?
“我的三个舅舅,为了继承权,一直在想着办法让外婆高兴。刘柘这样的人,还会层出不穷。”唐彦道,“我不想被迫接纳新的人……更何况,我有更好的选择。不在他们考虑之中的选择。”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姜危桥都显得更为优秀。
他们那么近,唐彦甚至能感觉到姜危桥有力的心跳。
于是他回头,抚摸姜危桥的脸庞。
然后他仰头凑过去,亲吻了姜危桥的嘴角。
“姜危桥,我们做……吧。”
他说。
只做,不爱。
第36章 银星
姜危桥他不是一个克制自己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他一直是个享乐主义,秉持你情我愿。
就算是在四年前,跟唐彦谈得最火热的时候,他也是来者不拒。
可是……这一次,他等了好久,这四年来,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得到唐彦的谅解,什么时候能够跟他重新进入这样的关系。
他幻想过很多场景。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场景里,愿意与他共度良宵的那个人,是爱他的唐彦。
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当下这个情况。
“彦彦哥……”
“你不想要?”
唐彦问他,眼神在月色中朦胧如水,让他心头荡漾,他怎么可能不想要,他想得发疯想得快爆炸了。
明明是个享乐主义,可是这四年来在韶华这样的纸迷金醉的地方,遇见那么多诱惑还是坚持了下来。
多少人嘲笑他自我阉割,他都认了。
为了谁,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你要不要再想想。”姜危桥说,“不要为了别的事情冲——”
唐彦吻他,把他的话还有理智都轻易地搅碎了。
“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我清楚自己的选择。”唐彦在他耳边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好好地振作起来吗?之前主动的是谁?姜危桥,你是不是不行。”
谁能忍受意中人说自己“不行”,反正姜危桥是不能忍,唐彦话还没说完他就亲过去,火热地亲吻,抚摸他的脸颊,又去亲吻他的耳垂。
“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好好努力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姜危桥声音沙哑,带着磁性,像是有魔力一样,每一个字说出来,都仿佛情话,唤醒着唐彦的触觉,“总不能因为这个,让Boss对我不满意吧?”
*
于是他脱下了唐彦的外套,铺在了草地上,两个人躺倒在上面,透过大树的缝隙去看天。
“唐彦。”
“嗯?”
“你还会……”
姜危桥说出这几个字,然后沉默了很久,唐彦正要问他后面想说什么,姜危桥便忽然抱住了他。
他技巧如此娴熟,像是要唤醒唐彦身体里的每一分生命力。
他也切切实实的做到了这一点。
开始的时候,唐彦感觉自己好像体内有什么声响。
然后随着温度逐渐升高,他才意识到,那些声响是来自血液的躁动,是炙热的沸腾,于是连灵魂仿佛都被抽离了身体,融入了这夜色之中。
天空中悬挂着一颗明亮的银星。
他的躯干虽然已经成为了累赘的躯壳,可是沸腾的灵魂却得到了释放,他向着那颗银星而去,随着夜色扶摇直上。
一直向上,一直向上。
轻巧灵动。
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没有什么能够羁绊他。
他俯瞰这个世界。
自由原来并不止有一种含义。
实现的渠道也并非只有一种办法。
这种快乐如此美妙,像是无声的乐曲。
于是他欢愉地笑了起来,然后他继续向上,触摸到了那颗银星,将它牢牢地握在手心的那一刻,眼前绽放了烟火。
比刚才天空中的璀璨一万倍,快乐一万倍。
*
他从星空飘落,重回躯壳。
姜危桥炙热的身体紧紧护着他,驱挡了这夜色带来的凉意,他们如此贴近,连心跳都可以引起共振。
“彦彦哥,喜欢吗?”姜危桥呼吸还有些急促。
“很喜欢。”唐彦如实回答,他被自己还带着媚意的声音吓了一跳,可是他还是说,“很好。”
作为奖励,他吻了吻姜危桥带着薄汗的胸膛。
“我很喜欢。”
第37章 困局
夜深露重。
用兜里的手巾草草地给唐彦擦拭一下,然后帮他把衣服穿好,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唐彦已经靠在怀里睡着了。
“唐彦,醒醒。”姜危桥搂着他轻轻地晃了晃,“温差大,要感冒的……唐彦……?”
可是唐彦已经睡着了。
在梦里,他梦见了四年前。
梦见了父母,也梦见了新兰亭里初遇姜危桥的那一刻。
他梦见了姜危桥的告白,他们在月光下的亲吻,还有那个亲吻后,姜危桥拉着他的手,走向宾馆的时刻。
第一次发生得如此自然。
两个人的拥抱就像是早该如此贴近的契合,就像是磁场的南北极,本就该同时存在又互相吸引。
吻是甜的,呼吸是甜的,连汗水都是甜的。
偷尝禁果的年轻人,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无法描述的最令人愉悦的快乐。
纯粹的,来自肉体却又触及灵魂的快乐。
哪里会像现在。
泾渭分明?
*
他第一次去姜危桥家里。
姜危桥的家离帝都不远,顺着门头沟往东走百来公里,就能看见一片废弃的老厂房,四年前这个片区还没有拆的时候,他从帝都坐公共交通回一趟家至少需要四个小时。
唐彦没有来过这样地方。
破产的电机厂所有能抵债的东西都已经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的时候拆卖了,厂房的大门锈迹斑斑,大部分车间都用木头板子钉死了窗户,从缝隙里可以看到窗玻璃都碎了,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尘埃和垃圾什么也不剩下。
这几乎是当年那个“大跃进”时代留下来的所有工厂的命运。
谁能想到在距离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的帝都一百公里外,就有这样的建筑群。
这里好像被世界遗忘了。
连带着住在这里的人。
五十年代标准的红砖五层楼,连砖头都斑驳得看不清本色,从楼道里过去,甚至能看见老鼠。
姜危桥带着唐彦进了黑漆漆的一楼走廊,又走了一会儿,走到头,才看到一扇木门。他用钥匙打开,靠北的客厅有些昏暗。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凑在窗子旁边的桌上写作业,见他回来了喊了一声:“哥。”
姜危桥摸摸弟妹的头笑着说:“这是唐彦,也叫哥。”
“哥哥好。”
唐彦愣了一下,连忙答应了一声:“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