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87)
许久没听连政说自己家人,上个月走得匆忙没去看望奶奶,郝立冬也惦记着老太太,多嘴要了地址,见连政沉默,又说:“奶奶说好吃来着,不方便给你的地址也行,我多寄两份过去,给林姐带一份,她爱吃那个枣泥酥。”
“你倒挺会来事儿。”
“……”他听着不太对,小心问,“哥,你是累了还是喝酒了啊?”
“晚上有应酬,喝了点。”
难怪不好好说话,应该是醉了。郝立冬看看时间,快十点,于是道:“那快睡觉吧,我明天多拍点照片给你看,别忘了把地址发给我啊,你不发我就问林姐要,也给你寄一盒。”
“甭寄,不吃。”
“……那我给奶奶和林姐寄。”
“给我寄什么?”
好像真醉了,郝立冬琢磨要不要把惊喜提前说出来,可那是生日礼物,说了不就没惊喜了吗?主要没学多久,又难又耗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织出来。
“知道哄她们开心,到我这儿除了气我,还会什么?”
“……”管他的,说就说,大不了卖个关子!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临时编出来的惊喜?”连政压根没信。
这小子回到南城后日子挺潇洒,不是种大蒜就是浇花草,阳台养了七八盆多肉,朋友圈天天发,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记录植物的成长变化,明天又去户外踏秋吃烧烤,眼里哪还有他这个哥哥?
“不是啊!”郝立冬忙解释,“我早就准备了,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还没好呢,不过可以给一点提示,跟你生日有关。”
连政没忘郝立冬说过的话,回绝道:“保暖裤是么,自个儿留着穿吧。”
“……”郝立冬恍然发现,连政喝醉了也会犯病,再聊下去可不好,得赶紧让他休息,“不是保暖裤,是我自己做的,反正不能说,哥你快睡,以后有应酬少喝点啊,一个人在酒店也没人照顾你。”
连政勉强接受了这份不能说的惊喜,但对郝立冬不停赶人的态度很不满。
“海城离南城不远,你打车过来。”
“……”郝立冬吓得直接哑巴了,没北城远那也跨省了,八九百公里,打车得多少钱?
不对不对,哪里是钱的问题,他哥醉糊涂了啊!都开始说胡话了肯定没少喝。
“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说了,明天早上还得去超市买汽水和零食,快睡,难受就喝个酸奶什么的醒醒酒,再见啊。”
连政静等着,通话很快被中断。
他点开微信聊天窗,把住址给郝立冬发了过去,以证明自己没有喝多,想想这小子跟他装傻充愣实在欠收拾,又补上一句。
「真喝多,就不是你打车过来了,我忙不代表我没时间。」
郝立冬盯着新鲜热乎的消息,做起了他学生时代最烦的阅读理解。第一段他懂,那就是酒量好没喝多,第三段也好理解,工作再忙得吃喝拉撒睡,时间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的。怪了,能挤出来,干嘛一星期不给他打电话呢?
中间那段从字面看,不要他打车过去了,再结合第三段,他不用去海城,他哥会挤出时间过来,在一个喝多的情况下。
喝多了来南城?来干什么?
郝立冬第一反应是,连政要来南城抱他亲他,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离开北城前的那晚,脸顿时又烧了起来。
后半夜,郝立冬做梦了。
做了他有生之年的第一场春梦,梦里隐隐绰绰的身影,在幻想中逐渐明晰,从未产生过变化的身体也有了明确的渴望,他在梦里体验到一种陌生,意犹未尽的畅快,只有哥哥才能给的感觉。
早上醒来,他难以置信地脱下湿了的内裤,看着裆部乳白色液体愣了好半晌。
是精液吗?
郝立冬从没想过自己会射精,他浑身燥热,脸红心跳地拿起手机打开百度,查出结果后热得手心跟着冒汗,原来自己遗精了,是青春期正常的生理现象,性成熟的标志。
迟来的青春期性成熟,逼得郝立冬不得不面对现实。
接不到电话的日子里,其实他会偷偷想着连政,正因如此,他被动地等着哥哥先找他,几乎不主动,他发现回来根本不能缓解喜欢的症状,反而更期待,一天比一天期待。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就算回了南城,还是会想。
好像不会过期了。
连政不知道郝立冬又背着他藏了一个秘密,回北城没两天,他收到南城寄来的三份糕点,郝立冬贴心地写了小纸条。
「大份是给奶奶的,中份和单独一份枣泥酥是给林姐的,还有一份惊喜是给大哥的,等十一月再寄。」
每个字都一笔一划,像小学生写的,还算工整清晰。
把纸条收进书房,连政等着郝立冬亲手准备的惊喜,然而惊喜没等来,十一月初,郝金芳病情恶化住院了。
消息来自助理,郝立冬再一次选择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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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69.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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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立冬不说,连政便不过问,从保姆那里得知郝金芳的病情已无法控制,且状态不断恶化,医院能做的也只是最大限度减轻她痛苦。
差不多到时候了,临终关怀阶段,他默契地没有去打扰郝立冬,叮嘱吴万云照顾好母子二人,有突发情况随时联络,并吩咐助理与林春涛取得联系。
日子一如往常,直到11月16日下午两点差一刻,连政接到郝立冬来电,这是郝立冬回南城后至今,第一通主动打给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先是一阵沉默,他隐有预感,之后郝立冬开口了,声音很轻,只说了五个字。
“哥,我妈走了。”
入院仅半个月,郝金芳走得突然却也在连政的意料当中,之所以没有插手,正是因为了解过,郝金芳的癌细胞多脏器转移,强行续命无疑是增加痛苦,离开反而是种解脱。
但郝立冬的情况可能不太好,过于平静就不是平静了。他放下手头工作,将林景禾叫至跟前,准备和林春涛交代后事流程,自己下午赶过去,对方电话及时打了进来。
电话里林春涛一度哽咽,郝金芳临终前出现爆发性的扩散转移,伴随呼吸衰竭、心脏衰竭等严重症状,在昏迷中停止了心跳,至少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痛苦,放心地走了。
说到这,林春涛心疼得紧,边抹眼泪边说:“婶子单独给立冬留了一封信,让我过完年再给他,现在给怕他受不了,他这几天晚上一直躲楼道里哭,今天一声不吭,硬撑着办手续去了,我在这儿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联系好了。”
连政立刻问:“他办手续去了?”
“是啊,医院能开死亡证明,还有钱没结清。我打电话就是想叫你放心,你工作忙别特地过来了,那个谁,连卓他妈来了,昨晚到的,她陪立冬一块儿办手续去了,殡仪馆这边也是她联系的,她说会待上一阵子。”
通话结束后,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林景禾边上等候许久,见老板始终保持沉默,短暂犹豫后,小声询问:“连总,三天后飞南城的航班需要改签吗?”
连政原定下旬飞一趟南城,机票早已订好,就在三天后。
意外不可控,卓舒兰会过去是他没想到的,确认过是郝金芳临终前的意思。他看着办公桌上一堆待处理的文件,郝立冬真撑得住,怎么会让卓舒兰陪着,或抑郁或爆发,总得有个宣泄的口。
憋着,人要废了。
他起身交代林景禾改下午最近的航班,回住处简单收拾行李,带上电脑往机场赶,登机前又给林春涛发了条短信了解情况,郝立冬仍旧一声不吭,卓舒兰反倒哭了两回。
郝金芳的遗体已送至殡仪馆,今天就火化,她老家有两个表哥明天会赶到南城,等亲属到齐后再下葬,郝金芳不愿意回老家,墓地选在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