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27)
连政短暂地愣了一下,抬眼问道:“看什么男科?”
这回轮到卓舒兰傻了,反问继子:“你明天带立冬看什么科?”
“整形外科。他身体怎么了?”
“……”卓舒兰避而不答,“那还是我带立冬去吧。”
“别让我问第三遍。”
二十公里外的城中村,对自己的明天一无所知的郝立冬,正坐在小马扎上洗澡。家门口的巷子尽头,有村民自发搭建的一间简易澡堂,供这两排十多户人家使用。搬过来三年,他从没进去洗过,日复一日地拎着塑料桶挑水躲回自己房间里洗。
舒舒服服地洗干净后,他掀开蚊帐爬上铺,入睡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明天请连政吃什么。
太贵的不行,太便宜的也不行,两百左右吃点什么好呢?好像还不知道大哥喜欢吃什么,要不明天问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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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是轻度唇裂,因养母找的医院医疗水平不行且错过最佳手术时间,术后不理想,留下明显瘢痕。
第25章 25.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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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卓懒散地靠着沙发,桌上早餐一口未动。昨天挨的那一巴掌太重,导致他口腔黏膜被牙齿磕破,晚上喝酒都在疼,以为睡一宿能好,结果醒来伤口直接变成溃疡,疼得根本吃不下东西。
“淘淘,嘴还疼呢?”卓舒兰瞧儿子无精打采,有些不放心,“妈妈今天有事儿要办,不能陪你,找大齐陪你上医院看看去。”
“不想去。”连卓心烦,脑子里一直在想他哥后来说的话。
经过这次正面冲突,他终于看清了他哥的真面目,害怕之余,更多是不甘与愤怒,还有他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的情绪——难过。他不懂,难道十九年的手足情比不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吗?为什么能轻易地叫他滚出连家。
“妈,你真的是第三者吗?大哥他妈,是因为你才自杀的吗?”连卓坐正身体,突然好奇自己曾经最不屑了解的真相。
卓舒兰险些被呛到,捂着嘴连咳好几下,又喝了口咖啡才顺过来,气急嚷道:“她自己抑郁症想不开,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他俩早离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事儿!”
“为什么不能提?”连卓破罐子破摔地问,“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得抑郁症?奶奶跟我说,大哥是看着他妈死的,叫我一辈子记着这事儿,是因为有了我,他们才离婚的。”
老太太用心竟如此歹毒,给孩子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卓舒兰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数落道:“听你奶奶胡说什么?她年纪大了稀里糊涂,十句里头九句瞎话。”
母亲气急败坏,一再否认,连卓心中了然,哪有什么瞎话,只有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罢了。他觉得讽刺,到头来,连家这一切的恩怨都与他无关,他替那个夭折的孩子背了锅,不被哥哥奶奶待见。
“他们离婚前就没感情了,我那时候多不容易啊,还差点小产……”
回忆过往,卓舒兰是一肚子委屈,酒后那次意外不是她能控制的,她自己也没想到第一次就中奖,既欣喜又害怕。
孩子是她和连绍宗走到一起的证明,属于他们爱的结晶,她不惜休学待产,哪怕多等几年,都要名正言顺地嫁给连绍宗。偏偏碰上个阴阳怪气的小恶魔,三番五次找她麻烦,害她差点流产。
连卓没心情陪母亲回忆过去:“如果爸爸知道我是抱来的,我会被赶出连家吗?”
“乱想,你爸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赶你出去?”卓舒兰收起情绪,语重心长地嘱咐儿子,“不过以后可不能再淘气了,你看你从小到大,要什么不是都依着你?钢琴也是你要学的,家里钢琴你弹过几次,你哥花那么多钱给你买钢琴,请最好的老师教你,你看看你,认真学了吗?”
连卓想起来,家里那台价值百万的钢琴,是他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他哥瞒着他准备的惊喜,因为他心血来潮想报考音乐学院,可惜最后却考了一所普通的艺术院校。
进入大学,便是混日子的开始,出了韩清清闹自杀那事,他的零花钱就一直被严格控制,他哥对他的管教也越发严厉。连卓不喜欢被管教,总想找机会摆脱,他猛然意识到,从郝立冬出现之后,他哥好像不管他了,在南城这两天对他不闻不问,大清早又往城中村那边跑。
“妈,大哥干什么去了?”
“他带立冬去医院看看嘴上的疤,”卓舒兰感叹,“立冬这孩子受了不少苦,他那唇裂不严重,生下来半年就应该手术做好它,硬是拖到四岁,也不是什么好医院……”
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原来土包子的算盘打在这儿,下一步岂不是要钱要房?连卓意外他哥居然会答应,要说没动心思,鬼都不信,他心里很窝火,万万没想到应验来得这般快。
卓舒兰接通中介工作人员的电话,寥寥数语,将二手房需求说明,并约好见面地点,前后加起来不过一分钟。
“淘淘,妈妈要出去看房子,可能晚上才回来,吃饭你自己解决,嘴巴疼记得上医院瞧去。”
连卓阴着脸,沉默地看着母亲离开他房间。
南城另一边的人民医院,郝立冬完全感受不到十几公里外的恨意,他被挤出一身汗,分神注意胳膊的同时,又得避免自己撞连政身上。
不愧是第一人民医院,生意这么好,地下车库还会堵车。奇了怪了,以前来的时候不这样啊……
哦对,一个汽车来的,一个公交来的,不一样。
郝立冬发现跟着连政走,老长见识,就是没懂为什么要来人民医院,换药随便找个诊所处理一下,多方便,难道人民医院有整形?
不待他多想,到达一楼的电梯门开了,狭小的空间出去一拨人,又挤进一拨人,挤得他无处可让,后背冷不丁贴上一堵肉墙,紧接着右肩膀上压下来一只手,将他揽住往角落里带了下,电梯门“咚”地关上了。
若有似无的淡香在鼻息间萦回,带点清凉,闻着很舒服。他微微歪过脑袋靠近连政,纳闷刚才怎么没有这股香味,想再闻闻,三楼到了。
与在北城一样,连政什么都没让他插手,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给他开了直通车,一进换药室就有护士过来帮他处理烫伤。
护士姐姐热情周到,涂药时手法温柔,短短几分钟,完事了。第二次享受关系带来的特权,郝立冬心情有些复杂,老百姓挂号排队、看病排队、检查排队,有时为了看病搭进去一整天,中午只能医院附近随便对付两口。
如果不是连政,他可能现在还在公交车上,下了车得再走几百米,才能到医院门诊大厅里的挂号收费处,一来一回起码搭上两个多小时,不如就近找个诊所,包得好不好看运气,他不会来这家医院。
他的生活,已经抠不出多余的时间来浪费,时间就是钱。这不是他该享受的特权,他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能被有钱人的捷径影响,他该回去上班了。
“男科在二楼,走吧。”
闻言,郝立冬一怔,难怪要来人民医院,大哥自己要看男科啊,真是没看出来。
虽说都是男人,可陪着看那方面的毛病怪尴尬的,他不太想去,为难道:“大哥,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得回去上班了,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连政:“……”
生活在底层的穷人,连政见过很多,也曾下乡做过公益,进过山区,郝立冬困苦的生活并不能激起他多少怜悯心,愿意提供帮助仅是在做一笔一劳永逸的买卖。但在昨晚,听说这小子没有正常的男性功能后,他多了一份怜悯。
小小年纪,还没学会跑,就失去了走路的机会。
怎么不吱声啊,郝立冬摸不准什么情况,忽而记起连政是同性恋,莫非有什么特殊癖好?他又记起同事在休息室里看的那种小电影,里面那男的就喜欢光着腚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