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55)
还好没让大哥发现,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怪了,刚才坐那辆出租车也没这么疼啊……
林景禾第二个上的车,见郝立冬滑稽地歪着上半身,脑袋贴着车窗一角,扑哧一笑:“立冬,你这干嘛呢?是不是犯困了?”
“没啊,我,我在锻炼身体,一点也不困!”郝立冬左手把着车门扶手想起来,屁股还是有些疼。
连政打开后座车门,刚巧听到这话,对郝立冬抬着半边屁股,要躺不躺的古怪姿势不能理解,看样子不像犯困,倒像犯病。
他长腿一跨坐上车,随口接了茬:“跟哪儿学的?”
“学什么啊?”郝立冬没听明白,林景禾贴心地给他提供中译中服务,“连总意思是说,你这奇特的锻炼方式哪儿学来的,我也挺好奇。”
“……”圆不回瞎话,郝立冬只能继续胡说八道,“就手机上查的,练练胳膊啊肌肉什么的。”
“你骨折还没好,着什么急呀?”林景禾笑道。
连政觑他一眼,说:“身体不舒服,还是昨晚没睡好?”
林姐都信了,怎么大哥就不信呢?郝立冬心里嘀咕,真是不好糊弄。
他确实没睡好,昨天公园里路走多了,晚上打印完照片又走着去了小区附近一家超市买相框。等回到家坐下来,感觉屁股和下体都有点不舒服,费劲地洗完澡躺上床,尾巴骨就开始疼了。
司机最后上的车,汽车动了以后,郝立冬故作轻松:“没有不舒服,我昨晚睡得好,一觉到天亮呢。”
“真在锻炼?”林景禾回头看郝立冬,又是一乐,“还别说,这动作挺像在练瑜伽。”
郝立冬欲哭无泪,附和着说:“林姐你真厉害,我就是在练这个。”
“多吃点饭比什么都强,给我坐好。”
“……”
酒店离机场的车程大概一小时,连政已经做好听一小时废话的准备,权当提神醒脑。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身边的小话痨仍乖乖坐着不声不响,他转过头,发现了不对劲。郝立冬倚着靠背,脸色如常,左手却握成拳一直按着座椅,看得出在用劲,用劲支撑自己身体。
“靠边停车。”他开口。
林景禾随即询问:“连总,怎么了?”
老实坐着的郝立冬没往自己身上想,暗自跟屁股较着劲,恨它早不疼晚不疼,非挑这个时候耽误人。
他想躺下来缓缓,可车厢空间再宽敞,也不能躺大哥腿上去啊。
“景禾,你待会儿下去叫辆车。”
郝立冬这会才有反应,忙问连政:“大哥,叫什么车啊?”
“我再问一遍,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连政沉下声,“同意你去机场,不是让你给我添乱的。”
一听他语气,郝立冬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哪敢再糊弄,头垂得老低,一五一十全招了。
“屁股……屁股有点疼,昨天路走多了,晚上回家就有点疼,本来睡了一晚已经不怎么难受了,刚才上车一激动,又疼了,也不是特疼,真的,我怕你不让我送,就没说……”
汽车缓缓靠边,停了下来。
老板没发话,林景禾便坐着没动。
跟随连政多年,不是没见过他身边的人,她早看出来了,自家老板对这个小弟弟很不一般,就是凶也凶不到哪里去,出租车应该不用叫了。
“对不起,我没想给你添乱……”时分一分一秒地走着,郝立冬不想下车,可也明白赖着不走只会讨人嫌。
他强扯笑容,伸手去拉车门把手,边说:“大哥,那我就不送你了啊,车我自己叫,我早上就是打车来的。”说完看向副驾,“林姐,这段时间也给你添了好多麻烦,谢谢你的照顾,等我明年上北城,请你吃饭。”
“好呀。”林景禾笑眯眯地活跃气氛,“跟你姐客气什么,那我就等着你这顿饭了。”
“嗯!”郝立冬视线又移回连政身上,想再说点什么,与他目光相对,慌得眼神一闪,挪开了。
“回来,怎么舒服怎么坐吧。”连政往边上去了点,给郝立冬腾出空间,吩咐司机继续开车。
郝立冬又惊又喜,大哥居然空出那么多地方给他,他就知道,大哥凶在嘴上,其实对他最好。
他小声说了句“谢谢”,上半身微微倾斜,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手伸到屁股后面,学着连政在医院里给他按摩的手法,自己按了起来。
“立冬,”林景禾掏出兜里最后两颗话梅糖,哄孩子似的递给郝立冬,“乖乖把糖吃了,屁股就不疼了。”
“谢谢林姐,也没多疼。”郝立冬直起腰,伸长手臂接过糖,见林景禾悄悄冲他使眼色,会意后,立刻拿着糖去哄连政,“大哥,你也吃,我们一人一个。”
“……”林景禾心说,傻孩子,两颗糖都是给你的,叫你大哥给你拆包装,不是让你给他吃,他会吃才怪。
“我不吃糖。”
“哦。”郝立冬看着左手心里的话梅糖,大哥是不是嫌弃他这手按过屁股啊?
他揣了一颗回兜里,另一颗送到嘴边准备用牙撕开包装时,脑子突然开窍一般,又把糖送到连政跟前,绝不放过任何交流的机会。
“大哥,你帮我拆开行不?我一只手弄不了。”
连政没瞎,郝立冬刚才在干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用牙,靠右手的抓握力,两手也能撕开包装。
想到郝立冬先前闪躲的眼神,受了委屈磕磕巴巴的模样,他接过来,小小的包装袋轻易撕开一道裂口,递回给郝立冬,“吃吧。”
一颗糖完美化解“危机”,林景禾欣慰,孺子可教也。
话梅糖含入口中,味道酸酸甜甜,屁股好像真的不疼了。郝立冬瘫回去,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好吃。
连政眼神略略在他身上停顿一下,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算算日子,和这小子认识前后不过一个月,大大小小的事儿倒一桩接一桩,飞了两趟南城不说,还收作弟弟,把关系给绑上了。
他不排斥这层关系,唯一考虑的,是不是太惯着郝立冬了。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在他回国前的那天早上,想送他去机场。
连政忽想起Elio这号人,他的上一任伴侣。回国前,他主动提出结束,断得干脆果断,Elio只问了他一句,三年来的陪伴算什么。
自然什么都不算。
他不重欲,对感情亦没有过多的欲望,有时忙起来几个月见不上一面,创业初期更是忙得把人置之脑后,Elio中文名叫什么,也未曾上过心。
他离开那天清早,对方开车出现在他别墅门口,拎出后备箱里的行李箱,笑着问他:“如果我愿意跟你去中国呢?”
“话说得太透,就没意思了。”
他点到即止,没多久,Elio哭了。
机场连政没自己去,兄弟开车送的他。汽车启动后速度缓慢,任砚成心的,下巴抬了抬示意他看后方。
“后头哭着呢,真不回去看看?人祖孙三代在美国,愿意跟你去人生地不熟的中国,你就没半点感动?”
“没有。”
“行吧,那也没必要拒绝他送你,省得我送了,回去接着睡。”
平日里最懂分寸的人做出冲动之举,连政只觉得困扰,他不否认Elio最后说的那句“你眼里只有你自己”,考虑自己,有什么问题。
一个月不及三十个六月,怎么就看不得郝立冬受委屈掉豆子,考虑那么多。连政转而一想,拿弟弟跟伴侣做什么比较,前者是责任的开始,后者是关系的结束,能一样么。
但自己对郝立冬过于上心了,短短一个月时间里。
第二颗糖,郝立冬如法炮制,满心期待地等着连政接过去给他拆包装,谁知等来一句:“右手不能抓东西了?”
“……”正窘迫之时,手心里的糖被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