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98)
先是放长锁链,接着是允许走出卧室,最后是同意陆野在家里小范围地自由活动。
直到陆野手上的圆铐被齐燕白解开的那天,齐老师终于说动了陆警官,正式获得了同床共枕的权利。
深夜里,床头灯幽幽地亮着,陆野靠坐在床头,正在翻一本足有砖头厚的《加德纳艺术通史》。
他受伤的手臂依旧照惯例被枕头垫高,能不动则不动,重获自由的左手则从床头那边伸直绕过来,亲昵而熟稔地环住了齐燕白的肩膀。
这是个近似环抱的姿势,齐燕白感受着自己肩上那不容忽视的力度,只觉得那只手不是搭在他的肩膀上,而是搭在了他的心尖上,将他飘忽不定的那颗心重新压回地面,有了点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熟悉的烟草香萦绕不绝,齐燕白一边走神,一边听着陆野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在不知不觉间也随之放缓,一下一下的,敲得他浑身发软,平白生出一种倦鸟归巢的轻松来。
温柔绵软的光映在陆野身上,在他周身蒙上一层温柔而梦幻的影子,齐燕白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是在走神,又似乎只是在单纯打量他。
他好像太了解我了,齐燕白深思缥缈地想。
这几天来,他其实能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底线正在一退再退。虽然锁着陆野的钥匙还掌握在他手里,但他看得出来,这场“绑架案”的主动权已经隐隐约约到了陆野手中。
他太了解自己,以至于很清楚用什么手段可以让自己妥协,让步,最后让事情的发展都按照他预想的一步步来。
放开锁链象征着更大的风险,齐燕白也不是没有动摇过——他从来都知道陆野不是会心甘情愿被人锁一辈子的人,但每当陆野或笑或怨地跟他提出要求时,他的本能总是会撕扯挣扎,最后变成宁愿冒险也想要向他走去的模样。
太可怕了,齐燕白想。
他看着陆野的侧脸,突然之间有种风水轮流转的荒谬感,他忽然莫名地觉得现在的场面跟他刚认识陆野时很像——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设下陷阱,潜移默化地试图改变陆野,消磨他的底线,让这段感情一点一点地变成对自己有利的模样。
现在攻守双方莫名其妙地换了位,似乎一切都跟那时候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那时候他要靠定位,靠监听,靠一切阴谋诡计设下的陷阱;而陆野却什么都不用,他光明正大地摆出阳谋,只靠着他自己。
偏偏他没法不上钩。
绑架也好,囚禁也罢,他本来就只是想要留住陆野而已,所以当陆野真的愿意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好像什么都没法拒绝。
“燕白。”
陆野的声音忽然打断了齐燕白飘忽的思绪,齐燕白猛然回神,下意识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怎么半天不翻一页?”陆野偏过头,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看书呢,还是看我呢?”
他一只手受伤,一只手搂着齐燕白,实在倒不出功夫翻书,但好在齐燕白跟他的阅读速度差不多,总是他前脚看完,齐燕白后脚就能帮他翻页。
但面前这一页连图带字儿拢共才三行半的内容,齐老师愣神了足有十分钟,用膝盖想都知道他走神到哪去了。
“看你。”齐燕白伸手帮他翻过一页,很乖巧地承认了:“书我都看过两遍了,不新鲜了。”
“这话说的。”陆野挑了挑眉,说道:“那我你不是看得次数更多?”
“那不一样。”齐燕白说着伸长手臂环过陆野的胸口,蛇一样地滑上他的身体,双手撑着枕头,垂头吻了陆野一下。
“你是看不腻的。”齐燕白咬着陆野的唇,含糊不清地笑了笑:“我看多久都不嫌腻。”
自从陆野默许他跟自己亲昵之后,齐燕白就变得格外粘人,他好像迫切地需要从亲密接触里获取跟陆野相处的底气,总是见缝插针,一有机会就要凑过来亲亲抱抱。
陆野把腿伸直,给齐燕白让出凑过来的空间,默许了这个有些肉麻的吻。
厚重的砖头书随着陆野的动作跌落到床上,他脚上长长的锁链也随着动作垂下床沿,拉扯着他的脚踝,沉甸甸地往下坠了一截。
陆野分神瞄了一眼床下蛇一样盘着的金属锁链,忽然从胸口发出一声闷闷的笑意,然后单手按着齐燕白的后背,主动咬了一口对方的舌尖。
这两天,齐燕白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草木皆兵,放他去客厅洗手间溜达洗漱之后,回来也不会第一时间把铁链收紧,而是大多数时候就那么放着,像是已经习惯了。
十几米的锁链终于被彻底放到底,已经不会再过多限制主人的行动自由,只是分量还是沉甸甸的,动起来的时候总是不容忽视。
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在床下响起,齐燕白的膝盖用力撑起身体,然后伸手捧住陆野的脸,一点点舔掉他唇角的湿意,最后吻上了他的眼睛。
“野哥。”齐燕白低声道:“你愿意永远留下来吗?”
就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一样,这段时间齐燕白问了很多次这个问题,陆野的回答各不相同,但大多数都顺着他来了。
齐燕白已经做好了听他答应的准备,但没想到这次在回答之前,陆野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你答应我的事会做到吗?”陆野问。
齐燕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曾经答应过陆野,等到他的伤养好了,就会彻底给他解开锁链——但他和陆野都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但饶是如此,齐燕白依旧回答得很快,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
“会。”齐燕白说。
“那我就会永远留下来。”陆野说。
他的语气温柔又笃定,唇角也被灯光映出温和的笑意,但眼神却清醒而锐利,像是能刺破面前这旖旎而美好的暧昧气氛,硬生生地剖开这两颗近在咫尺的心,露出里面各怀鬼胎的欺瞒和哄骗。
齐燕白已经知道,付出谎言只能得到谎言,但他望着陆野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想要沉沦在他虚幻的承诺中。
于是他吻住了陆野的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暂时遮住了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好像只要这样,这个心照不宣的谎言就能永久地存在下去。
“那太好了。”齐燕白脸上没有笑意,但声音听起来却雀跃而期待:“我相信你。”
他说着闭上眼睛,用嘴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陆野湿润的睫毛。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不会醒过来。
第82章 “用你最大的诚意去爱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野没再对齐燕白提出任何要求。
他就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畸形的同居生活一样,每天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起床后在屋里随意溜达两圈醒醒盹,至于之后是随便找本书回屋去看,还是留在客厅里陪齐燕白,则要视他当天的心情而定。
齐燕白不限制他在房间内的行动自由,但一直不允许他靠近存有尖锐金属物的区域,所以陆野也相当自觉,一般不主动往齐燕白的雷区踩,偶尔陪着齐燕白做饭的时候,也只是靠在厨房门口的冰箱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两句话。
陆野的乖顺显然最大程度上满足了齐燕白心里隐秘的占有欲,连带着他那种心魔似的不安全感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抚平许多,整个人的情绪状态都渐渐回落到了正常的基准线上。
他不再像最开始那几天一样时时刻刻缠在陆野身边,像朵莬丝花似的靠汲取陆野的养分生活,而是渐渐习惯了这种同住屋檐下的生活,偶尔有事要做时,也会心甘情愿地给陆野留一点私密的生活空间。
午饭后半小时,一般是陆野的午觉时间,他会在这段时间里小憩一会儿,大概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用来补充下午的精力。
齐燕白不想打扰他,在确定他睡熟之后就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顺便帮他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客厅里竖着一幅画架,白纸上已经被铅笔打好了一部分底稿,齐燕白伸手抚摸了一下画架四角的钢钉,随手扯过板凳,坐在了画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