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91)
窗外的月光顺着干净的落地窗倾泻进屋,齐燕白缓缓在床边坐了下来,一边用指尖描摹着陆野的眉眼,一边努力地试图压制他心里正在缓缓蔓延的兴奋。
我知道错了,齐燕白想,但我早该这么做。
陆野醒来之前,齐燕白设想过很多他醒来之后的场面——他可能会暴怒,可能会疯狂抵抗,亦或者干脆无视他,用冷暴力来进行抗争。
齐燕白不怕陆野生气,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弥补的准备,但令齐燕白意外的是,当陆野真正醒来的时候,看起来比他想象得平静得多。
他只是坐在床上,闻声跟赶来的自己对视了一眼,然后就重新低下头去,用手摸了摸床上的精钢链条。
齐燕白摸不准他的心情,于是也没敢说话。
虽然他并不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但“陆野可能觉得伤心”这件事还是难免让他觉得紧张。
他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门框,眼神紧紧地黏着陆野的手,几乎不敢离开一分一秒。
他就像是个固执又不肯悔改的死刑犯,正咬着牙等待着头上要落下的铡刀。
似乎过了短短几秒,也可能过了几分钟,陆野终于丢开了手里的锁链,抬头淡淡地看了齐燕白一眼。
“有烟吗?”陆野忽然问。
齐燕白似乎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说这个,闻言肉眼可见地愣了一秒,紧接着迟疑地点了一下头,脚步匆匆地走到客厅,先是放下了菜铲,然后去储物柜里抽出了一条全新未拆封的烟。
硬盒红塔山,那是陆野最常抽的牌子,也不知道齐燕白准备了多久了。
他先是犹豫地看了一眼陆野受伤的右手,然后才把烟盒拆开,从里面抽出一包来,仔细地剃掉外面的封膜,撕开烟纸,从里面抽出一根烟,走到床边半跪下来,伸手递给了陆野。
陆野接过烟,但没第一时间塞进嘴里,只是夹在指间,垂着眼打量着齐燕白。
他其实并不是很需要这根烟,只是很想看看齐燕白对他的控制会到什么程度。
人在自己能完全掌控的情况下总是容易放松警惕,暴露出自己最深的意图——陆野很想看看在齐燕白掩藏最深的地方,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控制欲强的人,大多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着百分之百的掌控欲望。但出乎陆野意料的是,齐燕白的控制欲好像只在很小的范围里,他不在乎陆野做什么,也不在乎他的生活习惯健不健康,会不会损害他的“所有物”,就好像只要“陆野”这个人能安心留在他眼前,剩下的他别无所求一样。
是因为我已经被“控制”住了,所以他情绪也变得稳定了吗,陆野想。
大约是陆野的态度给了齐燕白什么信号,他半跪在床边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见陆野的情绪还算稳定,于是微微挪了挪膝盖,不着痕迹地往床边靠了靠,小心地凑近了陆野。
“野哥……”齐燕白由下到上地仰视他,小声地问:“怎么不抽?是有哪不舒服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小心翼翼,但眼神却晶亮亮的,看起来格外兴奋,陆野将他眼底的期待和试探尽数收归眼底,然后垂下眼,轻描淡写地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不想理他。
他有心观察齐燕白的真实状态,所以这场“绑架”戏码还得照原样演下去。
“怎么不理我?”见他迟迟不说话,齐燕白有些着急,于是不依不饶地凑过来,试探性地问:“你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又怎么样,你要把我放走吗?”陆野终于开口,他说着动了动手腕,把地上的链子晃得哗啦哗啦响:“还是说,你愿意把这破玩意给我解开?”
陆警官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金屋藏娇搞强制爱,业务还有点不熟练,语气里冷淡有余,愤怒不足,但好在齐燕白本身也很紧张,压根没发现他演技上的瑕疵,只是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手脚都绑起来?”陆野挑了挑眉,说道:“省得我有逃跑的风险。”
“我不想那样,野哥。”齐燕白眨了眨眼,爱惜地摸了摸他的手腕,心疼道:“我只是想让你待在这而已,又不是想把你当成宠物。”
“有什么不一样吗?”陆野反问道。
“当然不一样。”
陆野愿意对话这件事给了齐燕白新的底气,他说着微微挺起身,用膝盖跪住床沿,试探性地往前凑了凑,倾身靠近了陆野。
“你是我最爱的人。”齐燕白眼里的爱意几乎要凝成一汪滚烫的泉水,他温柔地凝视着陆野,专注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眼前这一个人:“……在这个屋檐下,你有绝对的自由,只要你愿意留下,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看起来那么虔诚,那么真实,好像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心口里剜出来的,字字句句都带着缱绻的味道。
但陆野是见识过他的能力的,也知道齐老师最擅长的就是布置甜蜜的陷阱,于是闻言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谨慎地打量着他。
“你就这么靠近我,不怕我还手?”陆野说着从齐燕白手里抽出手腕,掌心微微上移,危险地攀上齐燕白的锁骨,指尖松松地搭在对方的侧颈上,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比如现在——”陆野说:“如果我让你把钥匙交出来呢,你要怎么办?”
他的右手虽然受伤了,但右腿还好着,以他的身手,别说链子上还留着两米的富裕,就算真的让齐燕白一对手脚,在近身状态下对方也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齐燕白瞳孔一缩,但他看起来并不害怕,反而隐约好像高兴起来,亲昵地蹭了一下陆野的手心。
“你生气的话,可以随便出气。”齐燕白有些愧疚地说:“但是钥匙不在这栋房子里,我也不能给你。”
他说着顿了顿,补充道:“野哥,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我也知道,这次放开你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你离开我——对不起。”
陆野几乎被他气笑了。
这叫什么,深刻认错,死性不改?陆野没好气地想。
他下意识就想给面前这个误入歧途的失足青年一点思想教育,但一抬头的功夫,却猛然头晕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个赤脚大夫下手太狠,昨晚药劲儿用得太大了。
陆野的眉头短暂地皱紧又松开,但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齐燕白却没错过这点变化,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担心捧住陆野的脸,用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齐燕白轻声道:“你还在低烧呢,野哥。”
他说着有些自责,脸上出现一点真切的懊恼,小声忏悔道:“我昨晚不知道你受伤了,带你回来的时候往你身上泼了不少酒,可能是因为这个,你昨晚突然又发起烧了。”
低烧?陆野反应过来,他刚受伤没多久,医院开的消炎针还差一天没打完,确实有炎症的可能性。
他张了张口,想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齐燕白,但话还没说出口,齐燕白就放开了他,转身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板消炎药。
陆野虽然正在扮演被“囚禁”的金丝雀,但也没有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的爱好,他看着齐燕白从药盒里扣出一粒新的胶囊,习惯性地伸手想接,但谁知齐燕白却没把药给他,而是手一缩,错开了陆野的手。
陆野挑了挑眉,倒也没生气,只想看他又作什么妖。
齐燕白是属弹簧的,最擅长得寸进尺,见他没有发怒,于是笑了笑,把那枚胶囊咬在了自己齿尖,跪在床沿上,倾身凑了过来。
他作势要吻陆野,但陆野仰了仰头,避开了他的亲吻。
“怎么?”陆野凉丝丝笑了笑,语气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如果我不同意,你是想烧死我?”
齐燕白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他没敢逼迫陆野,只是咬着那枚胶囊凑上去,用胶囊壳轻轻磨蹭了一下陆野的唇,刻意放软了语气,服软道:“当然不是,我说了,你在这里绝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