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72)
他们俩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交汇一瞬,陆野的表情从意外到平静,眼神在齐燕白身上飞快地扫视一眼,然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野哥。”齐燕白的视线刚一落在他身上,眼神就骤然明媚了许多,他的眉眼下意识向下弯出个细小的弧度,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我等了你一晚上。”
一晚上没见,齐燕白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他衣服没换,领口微敞,眼圈也有点泛红,像是隐约哭过的模样。
陆野生气归生气,但并不想作践他,见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收回了迈开的步子。
“等我干什么,该说的昨晚已经说完了。”陆野淡淡地说:“回去睡吧,今天别上班了。”
他语气疏离,带着点明显的距离感,齐燕白先是失落,但紧接着,又从里面品出一点后知后觉的甜。
陆野心里还是有他,齐燕白想,哪怕他那么生气,却依然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齐燕白只觉得胸口里像是被揉进了一把碎玻璃,扎得他鲜血淋漓,又疼又痒。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陆野,心说他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舍得放开他呢。
“嗯。”千百个念头转瞬间从齐燕白心头萦绕而过,他乖乖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陆野的话听进心里,只是轻声细语地说:“我就是想你了。”
陆野:“……”
齐老师以前善解人意,进退有度,沟通交流向来都是点到为止,还从来没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陆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差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摊牌之后,齐燕白大概也不想再装下去了,他眼神里的侵略性一夜之间变得异常明显,他紧盯着陆野,就像是盯着自己不能失去的灵魂。
齐燕白昨晚一夜没睡,陆野那句“冷静”就像是一团烈火,烧得他辗转反侧,坐立不安,脑子里乱七八糟,总会想到陆野冷静到最后离他远去的模样。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征兆,却总能引起齐燕白的恐慌,他心里一紧,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一步伸出手,握住了陆野的手腕。
“齐燕白。”陆野没有挣扎,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齐燕白,试图跟他讲理:“我们昨晚说好,要冷静一段时间。”
“我知道,但这不冲突。”齐燕白很快说:“你可以负责冷静,我负责追你。”
他的态度非常固执,甚至到了不肯听人讲话的地步,陆野感受着他攥紧自己手腕的力道,看着他近乎偏执的眼神,忽然间明白过来——其实齐燕白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努力克制。
过量的压抑只会导致更大的反弹,就像压缩的天然气,看着体积越来越小,但危险却越来越大,最后只要出现个小小的引星,就能引起一场巨大的灾难。
“你生我的气,没关系,我可以重新追你。”齐燕白说着向前一步,谨慎地没有伸手去抱陆野,只是踮着脚凑过去,作势要靠在陆野的肩膀上。
但陆野还在“冷静期”,暂时不想跟他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于是微微侧身,避开了他。
“我会对你很好,特别好。”齐燕白倒也不生气,他轻叹一声,依然留在原位,轻声细语地说:“你可以随意冷静,生我的气也行,让我照顾你也可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一心一意地看着我,我做什么都行。”
他语气轻缓,姿态诚恳,看起来做小伏低,但陆野垂下眼跟他对视了一眼,却蓦然升起一股危险而刺激的直觉。
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齐燕白眨了眨眼,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野哥。”齐燕白说:“我永远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放弃你。”
第64章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重新了解他。
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齐燕白彻底没了顾忌。
他不再克制遮掩地想在陆野面前留一个“完美无缺”的印象,而是彻底破罐子破摔,说要追求陆野,就真的变得死缠烂打起来。
中午十二点,分局的下班铃声一响,办公室里就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噪音。
饿死鬼投胎似的同事们活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午饭,一个个饿得哀鸿遍野,把材料胡乱地往办公桌上一堆,就脚步匆匆地往外跑去。
姚星落后他们一步,路过陆野办公桌时,见他还没有动身的意思,就脚步一顿,伸手敲了敲他的桌子。
“陆哥。”姚星问:“你点外卖了吗?用我帮你顺手拿回来吗。”
“不用。”今年倒春寒厉害,过了十五气温还不回暖,陆野懒得出门,裹着执勤外套窝在椅子里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会儿泡个面就行,不用管我。”
他最近状态一般,看起来脸上总没什么笑模样,姚星拿不准他的心情,见状迟疑地哦了一声,没有多说。
办公室的人很快走了个七七八八,原本嘈杂的环境骤然安静下来,陆野坐在工位上等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从柜子里掏出一盒碗面,撕开包装接上热水。
“今天隔壁食堂有葱烧大排。”李志文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提醒道:“没点外卖的话,上那吃去呗。”
陆野用叉子固定住泡面盖,随口道:“不了,懒得动。”
“就十几步路,懒死你算了。”李志文习惯性地骂了一句,紧接着又皱起眉头,纳闷地问道:“你最近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家里遇到事儿了?”
“没有,可能是春困吧。”陆野随口道:“这不最近工作忙吗。”
开春之后,新区这边的工作渐渐忙起来,陆野最近回分局的时候很少,不是出去巡逻,就是出去办案子,每天早出晚归,回回进门都带着一身寒气。
但李志文何等了解他,一听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闻言冷哼一声,骂道:“小兔崽子,不想说就别说——还春困,你一年四季都这个工作强度,我以前怎么没看你要冬眠。”
李志文刀子嘴豆腐心,骂完了徒弟,又觉得于心不忍,冷着一张脸从对面抛过来一截香肠,正好落在陆野怀里。
“你师娘做的。”李志文冷言冷语地说:“便宜你个小兔崽子。”
“哟,这感情好。”陆野终于勾了勾唇角,见状一挑眉,说了句“谢谢师父”。
说话间,办公室门重新被人从外推开,出去拿外卖的同事拎着一个保温袋走进来,先是跟李志文打了招呼,然后走到陆野旁边,顺手把保温袋放在了他桌上。
陆野正低着头撕香肠包装,见状纳闷地抬起头,附赠给同事一个疑惑的眼神。
“齐老师给你送的。”同事说。
陆野笑意微敛。
“不过他今天好像有课,是闪送送来的,他自己没来。”同事倚在陆野办公桌边上,耸了耸肩,说道:“对了,他之前也送过几次,但是你饭点的时候没回分局,他就又拿回去了。”
“你没跟他说我最近不在局里?”陆野问。
“说了呀。”同事喊冤道:“但他不听,就要送,说是怕你万一回来,没东西吃。”
上次摊牌之后,陆野已经见识到了齐燕白的固执,他知道齐燕白大概不会因为同事的三言两语改变主意,于是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算起来,自从上次在家门口被齐燕白堵住之后,陆野已经有整十天没跟他见过面了。
那天清早的气温很低,楼梯间的窗缝里凝出了一层薄薄的霜。
陆野跟齐燕白对视着,望着他那种孤注一掷的眼神,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此刻他真的说出“分手”两个字,那齐燕白说不定什么都干得出来。
陆野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但并不害怕,他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罪犯,相比之下,齐燕白这种只能算作小儿科。
于是陆野没有妥协,也没有回应,他定定地跟齐燕白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先一步挪开目光,从齐燕白手里挣出自己的手腕,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