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109)
他是真的想留下,也是真的还爱他。
这一瞬间,齐燕白心里的情绪骤然翻涌起来,他一边打心眼里涌出一股狂喜,想要肆意大笑,但另一边,之前那种尖锐的恨意却在瞬间软成一滩水,化成了一股汹涌澎湃的委屈。
他整个人霎时间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里,想哭又想笑,整个人胸口堵得上不来气,眼圈登时就红了。
“想哭?”陆野看出了什么,于是伸手搂住他的后背,把他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说道:“随便哭。”
他话音刚落,齐燕白就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陆野的肩背肌肉下意识绷紧了一瞬,下一秒,他就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顺着肩膀流了下来。
腥甜的铁锈味儿丝丝缕缕地萦绕出来,齐燕白喉头一哽,猛地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哭声。
“陆野!”齐燕白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怎么——”
他想说你怎么这么狠心,但又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自己自找的,一瞬间更加委屈,忍不住呜咽一声,伸手抱住了陆野的肩膀。
他哭得很克制,但听起来又那么可怜,既像是在哭这段时间的痛苦和压抑,也像是在发泄他劫后余生的后怕。
但无论如何,情绪能发泄出来就是好事,陆野偏头看了看他,只觉得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实在很鲜活,于是不合时宜地扑哧一乐,伸手揪掉了他发间沾到一点纸片。
“我怎么?”陆野明知故问地调侃道:“有人要恶人先告状?”
齐燕白:“……”
齐燕白气得想磨牙,又委屈得无以复加,明明让他这么痛苦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可他偏偏还是那么没出息,还是想缩在他的怀里,汲取他的养分,靠他的爱生存下去。
他的情绪被陆野猛地打断,几息之后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呼吸猛然一滞,紧接着从陆野肩膀上抬起头来,不由分说地偏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实在很凄惨,血渍和眼泪混杂在一起,交织出一股酸苦的味道。
但随着这个吻愈渐加深,空气里却无声无息地蒸腾起一点滚烫而暧昧的气氛。
齐燕白脸上仍然挂着泪痕,但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喘息中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急迫,微微向后拉开距离,顺着陆野的唇角一路吻上他的锁骨。
“不行——我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齐燕白环住陆野的肩背,固执地说:“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陆野问。
他话音刚落,齐燕白已经像蛇一样地缠住了他,身体力行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想想办法,野哥。”
齐燕白像是献祭一样,扬起自己脆弱的咽喉,用喉结暧昧地摩挲了一下陆野的唇瓣,压抑地低声道:“让我知道你在这里。”
金属锁链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揉皱的外套在动作间顺着床沿滑落下去,黑暗里,陆野的肩背绷紧又放松,紧接着他很闷很轻地笑了一声,伸手拽住了锁链的另一端,慢条斯理地把锁链往自己手腕上绕了两圈。
紧接着,齐燕白听见了陆野藏在黑暗中的声音。
“好啊。”他笑着说。
第92章 “我允许你疯一辈子。”
陆野低头吻他的那一瞬间,齐燕白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被填满的错觉。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眼眶里残存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枕头里,像是留下了一道泪痕。
陆野余光里注意到了这点动静,于是他的吻顺着齐燕白的唇角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眼角,替他舔掉了那滴眼泪。
“怎么了?”陆野的语气相当温柔,就像是一个耐心的引导者,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齐燕白的一切。
“不舒服?”陆野问。
齐燕白的胸口起伏着,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勉力摇了摇头,用气音喊了一声陆野的名字。
他没说出答案,但陆野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他眸光闪了闪,一边低头吻住了齐燕白的唇,一边伸长手臂,摸索着拉开了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柔和地铺散开来,齐燕白的手腕被陆野的动作牵动着向上吊起,整个人难耐地弓起身体,含糊地问:“……怎么了?”
“我怕你看不清我。”陆野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着这个姿势摸上了齐燕白的手腕——他们俩还被锁链铐在一起,金属碰撞间发出持续不断的清脆响声,陆野用指尖一点点挤开了齐燕白的指缝,不容拒绝地跟他十指相扣。
动作间,他的脚踝蹭到了齐燕白身上,齐燕白只觉得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从腿侧一擦而过,留下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刺痛。
“嘶——”齐燕白被冰得一个激灵,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
“你忘了?”陆野垂着眼,意味不明地往下扫了一眼,笑着说:“那不是你买的吗?”
齐燕白微微一怔,紧接着顺着他的眼神向下看去,才发现在陆野的右脚脚踝上,正拴着一条极细的金色足链。
这是齐燕白曾经买给陆野的礼物,承载了他所有隐秘的、不堪的占有欲。陆野之前明明说过戴不惯,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又把那东西带回了脚上。
漂亮的金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齐燕白呼吸一滞,几乎是立刻就被那截极细的锁链勾住了。
“齐老师。”陆野见他的眼神变了,忍不住凑近齐燕白的耳边,蛊惑似地问:“说实话,你买这个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就想拴住我了?”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和耳后,齐燕白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他难耐地皱紧了眉,低低地轻哼一声,伸手抓住了陆野的肩膀。
“是、是啊——”都到了这个时候,齐燕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勉强睁开眼睛,眨掉了睫毛上薄薄的一层汗珠,闷哼一声,承认道:“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能永远锁住你就好了。”
把陆野关起来、锁起来,从此把他留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的地方——这个念头齐燕白想过千次万次,但他从来没想过,这有一天居然会成为现实。
客厅的机械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但陆野从始至终没有放开跟齐燕白交握的那只手。
楼下的小学生最近刚刚开始学习钢琴,技巧还不算娴熟,弹出来的琴音总是磕磕绊绊,高低起伏,时而短促又尖锐,时而又黏腻得像是能拉出糖丝儿。
陆野就着这荒腔走板的音调笑了笑,半晌后,很轻地晃了一下和齐燕白拴在一起的手腕。
“恭喜你,齐老师。”陆野说:“你也算心想事成了。”
齐燕白习惯了丛林法则一样的生活方式,从来没有尝过“不劳而获”的甜,所以当心心念念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回到他身边时,齐燕白甚至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齐燕白单手紧紧环着陆野汗湿的肩背,他在疼痛和欢愉的交替中感受陆野的存在,恨不得把自己都融入他的骨血里。
昏黄的灯光下人影幢幢,陆野额角的一滴汗顺着下巴滑落下来,不偏不倚地坠在了齐燕白眼中,化作一抹朦胧的水雾。
临到巅峰的时候,齐燕白的心忽然毫无征兆地向下一坠,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虚幻感,整个人就好像轻飘飘地踩进了一朵云,
他目光迷离地望着天花板上大片大片的阴影,恍惚间甚至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是真的么,野哥。”齐燕白难耐地闭上眼睛,偏头更深地埋在陆野的颈窝里,喃喃道:“——我怎么还是觉得我疯了。”
“那你就疯吧。”陆野闷闷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偏头咬住他的耳垂,低声说:“我允许你疯一辈子。”
陆野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却犹如一根定海神针,顷刻间钉住了齐燕白飘忽不定的灵魂。
他好像一只在人间游荡了多年的孤魂,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天,临到深夜时反而彻底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