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25)
公共休息室房门打开,正对面就是治安大队的办公室,齐燕白坐在沙发上歪着头观察了一会儿对面,看着那边人来人往,猜测着哪张桌子才是陆野的办公桌。
陆野是个自理能力很强的人,他独居,但从来都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服洗得干干净净,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儿。
所以齐燕白猜他的工位也脏不到哪去,东西虽然不少,但应该乱中有序。他按照这个标准在对面的大办公室巡视了一圈,最终果不其然在右后方找到了挂着陆野外套的靠背椅。
相比起其他人报告签字笔印章乱飞的桌面,陆野的工位显得整洁又利索,文件夹一类的办公用品拢共放在电脑右侧的桌面书架旁,左边则放着水杯钱包之类的私人物品,齐燕白的视线顺着那些东西一样样地扫过去,像是能在心里勾勒出陆野坐在那工作时的模样。
肯定很帅,齐燕白想。
他漫无目的地放任自己的思维发散了一会儿,大概也就三五分钟,陆野就从外面去而复返,并带回了一张保密合同。
“领导同意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做嫌疑人画像。”陆野把手里的保密协议递给齐燕白,然后在沙发旁半蹲下来,给他指了指签字区,嘱咐道:“不过因为这是正在侦办的案件,所以需要保密,不能对外透露案情,画出来的画像内容也不能外传,否则要负刑事责任,知道么?”
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但或许是因为姿态放得很低,所以齐燕白没有感受到什么压迫感。
“知道了。”齐燕白很干脆地签上自己的大名,轻声说:“你放心,我绝对不说。”
陆野对齐燕白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他点了点头,收起齐燕白签好字的保密协议,没在多说什么,就带着他去了走廊另一头的等候区。
因为要最大限度的对社会人员保密,所以齐燕白不能和受害者本人近距离接触,只能在隔着单向玻璃的套间见面。
“一会儿受害人会安排在你隔壁房间,屋里给你们准备了耳机用来沟通。”陆野用钥匙打开指认室的大门,然后侧身让开位置,偏头冲着屋内的桌椅示意了一下,问道:“画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有什么缺的?”
“没有。”齐燕白摇了摇头,说道:“有铅笔就够了。”
“那行。”陆野说:“那你先坐会儿,我就在门外看着情况,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叫我就行。”
他说着冲齐燕白点了点头,然后退出房间,贴心地替他带上门,然后给姚星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受害者过来。
或许是有意想给犯罪嫌疑人压迫感,所以指认室的房间有些狭小,再加上没有窗户,门一关就显得有些沉闷。
齐燕白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套桌椅后方,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了一下环境,然后在正对单向玻璃的墙角处看到了一枚正在工作的摄像头。
那枚摄像头低垂着,角度正对着房间正中,代表工作中的红灯规律地一闪一闪,尽职尽责地捕捉着一切情况。
受害的女生还在从医院赶回警局的路上,单向玻璃背后是乌沉沉的一片漆黑,齐燕白拿起联络用的耳机挂在耳朵上,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电流声,忽然细细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或许是环境使然,也或许是心理作用,饶是知道玻璃背后没人在看,可齐燕白还是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被窥伺的悚然感。
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铅笔,下意识旁边看去,可惜走廊方向的墙面也是单向玻璃,齐燕白的视线没能捕捉到陆野的身影。
不过齐燕白知道陆野此时就在外面,说不定就正在看他,于是他轻轻松了口气,强迫自己又把注意力挪到手里的画材上,吹毛求疵似地削了几下铅笔,试图消减那种莫名的紧张感。
但环境催生出的情绪不会随时间流逝,齐燕白肩背绷直,还是觉得哪哪都别扭。
他正琢磨着应该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就听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拧动,紧接着下一秒,陆野拖着一张凳子走了进来,就坐在了他身边。
他一出现,屋内原本萦绕着的那种莫名的窥伺感瞬间消弭无踪,齐燕白的心无声无息地落了地,瞬间变得踏实起来。
“野哥?”齐燕白纳闷道:“你怎么进来了。”
陆野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紧张了?”
齐燕白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有点紧张,但绝对没表现得那么明显,齐燕白既然有心想潜移默化地侵入陆野的工作范畴,就自信绝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掉链子。
“我看见你在找我。”陆野说。
或许齐燕白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刚刚在屋里的时候无意识地往外张望了好几眼,陆野当时就在走廊里打电话,看的很分明。
也是那时候陆野才反应过来,他们平时在警局呆久了不觉得有什么,但齐燕白第一次来这种环境,可能会不太习惯。
齐燕白眨了眨眼,脸上难得地泄露出一点真实的无措来。
他似乎没想到答案会这么简单,也没想到陆野会这么敏锐,更没想到陆野就凭这几个模棱两可的眼神,就能放下外面的事儿现巴巴进来安慰他。
就在那一瞬间,齐燕白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被看穿的难堪,但他心里又同时涌上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觉得不安,但似乎又有点欣喜。
“其实……刚才是有一点。”齐燕白勉强笑了笑,说道:“不过没关系,我调整一下就好。”
“不用调整。”陆野说着把齐燕白耳上的耳机取下来自己带上,然后抽出他手中被削得坑坑洼洼的铅笔,给他换了只新的,“外面我已经叫同事过来观察情况了,不用担心。”
“我就在这陪你。”陆野说。
第24章 “那我就等着替你赴汤蹈火了。”
Ashley曾经告诫过齐燕白,想要真正掌握陆野,他就必须把控好两个人之间交往的尺度,要循序渐进地接近对方,相处时也要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决不能操之过急。
但道理归道理,经验归经验,等到实际操作的时候齐燕白才发现,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个挑战。
陆野对他来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无论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时的锋利疏离,还是态度软化后的体贴细心,好像都能全方位无死角地戳中齐燕白心里最痒的那块肉。
齐燕白很难说服自己“收放自如”地对待他,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影响陆野的机会。
原本狭窄压抑的空间随着陆野的到来变得平和许多,齐燕白心里的紧张感消失殆尽,连带着眼前那块厚重乌沉的单向玻璃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齐燕白心情好,连带着屋里气氛也轻松许多,他捻着铅笔随意地在指尖转了个圈,忽然莫名地来了兴致,把手中的白纸抖落开,在角落里随手画了两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小图来。
陆野本来正帮他处理着坑坑洼洼的铅笔头,见状微微侧过头,好奇地看了看他的动作。
“这是什么图?”陆野说。
“鸢尾花。”齐燕白说着把白纸一角折起个弧度,展示给陆野看。
“随手画画,找下手感。”齐燕白问:“好看吗?”
“好看。”陆野实话实说。
陆野是从来不吝啬赞美的——因为他自己没什么艺术天分,所以对齐燕白这种会画画的专业人士天生带有滤镜,看什么都觉得厉害,别说齐燕白是画了朵花,就算齐燕白画了个惟妙惟肖的火柴人,陆野说不定都能夸出一句“有灵性”来。
但齐燕白显然很吃这一套,他闻言眼前一亮,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描补似地给那朵鸢尾花添上叶片和花茎,然后将画纸一角折出痕迹,顺着边缘撕了下来。
“那送你。”齐燕白像是怕“私相授受”影响陆野工作,把纸片塞给他的时候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刻意用胳膊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