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104)
就像门外那个陌生的声音来源,齐燕白心里明明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说不定就会打破现在岌岌可危的平衡,但是他还是想从陆野嘴里得到个准确的答复。
“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到。”陆野淡淡地说:“而且我伤还没好,你想让我去哪?”
齐燕白微微一怔,他收紧了搂着陆野的手臂,侧头看了他一眼,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他跟陆野的“和平协定”就是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谎言,是维持和平的遮羞布,随时随地可以被其中一方任意撕毁。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陆野居然真的把它当成了一个“约定”在认真执行,所以哪怕“逃跑”的机会已经近在眼前,他却还是放弃了。
这一瞬间,齐燕白又久违地生出了那种欺骗陆野的愧疚,他低下头,将额头贴在陆野的后颈上,突然感觉自己从没变过。
自私的是他,说谎的也只有他,是他一次又一次仗着陆野的信任肆意妄为,并且无法悔改。
他觉得惭愧,但又难以自抑地从陆野的放弃中汲取到了新的期望,那种期望就像苦药里掺杂的一丁点残蜜,味道不重,却极其勾人。
“……不。”齐燕白双手搂住陆野的腰,轻声道:“我哪也不想让你去。”
肌肤相贴的部位源源不断地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齐燕白收紧双臂,只觉得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汪软绵绵的水。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能一直留下。”齐燕白说。
陆野沉默了两秒,他把手里的铅笔丢回工具盒,然后转过身直面着齐燕白,定定地跟他对视着。
“一直?”陆野笑着反问道。
齐燕白大概也知道这种字眼在这种时候显得过于敏感,于是他示弱似地垂下眼睛,找补道:“……或者到你养好伤之前。”
陆野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乖巧取悦了,他闷闷地笑了两声,顺毛似地抬起手,用五指梳笼了一下齐燕白的头发。
齐燕白被他摸得微微眯起眼睛,偏过头靠住他的手心,轻轻地蹭了一下。
“野哥。”齐燕白轻声说:“你不会突然离开我的,对吧。”
他这次没再用“永远”这样的字眼,显得让步了很多,但陆野心里却明白,从他绑架自己到现在——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算真正放下了戒心,愿意相信他一次。
他不再用明显的谎言来询问他,是因为他这次想得到个真实的答案。
房间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凝滞,陆野静静地跟齐燕白对视了片刻,然后弯了弯眼睛,忽然笑了。
“对。”陆野答应得很笃定:“我说过会一直留下。”
齐燕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当啷一声落了地。
他注视着陆野干净而坦荡的眼神,丝毫不知道陆野已经做下了跟回答截然相反的决定。
第87章 “等我回来,野哥。”
陆野知道自己这样或许有些残忍。
但正如断骨重接一般,畸形的伤口总得狠下心从外打碎,才有真正愈合的可能。
门外陌生的敲门声没有再响起,齐燕白最后握着陆野的手画完了那副静物,然后把它从画板上摘下来,贴在了客厅沙发后的墙面上。
“好看吗?”齐燕白单膝跪在沙发上,双手比着位置,回头冲陆野笑了笑。
“好看。”陆野靠在卧室的门边,好笑地说:“反正是你画的,怎么能不好看。”
“这是你画的。”齐老师睁眼说瞎话,笑眯眯地说:“这是你第一堂课的作品,我得找个好地方贴。”
绘画班的小朋友总是一节课出一副作品,培训中心为了激发孩子们学习的积极性,总是会把他们的作品一张张收集起来挂在墙上,等时间长了攒够数,就做成一个小型的“画展”。
陆野每个礼拜都去接陆明明,对他们培训中心的“游戏规则”非常熟悉——每逢画展日,这些老师都会以个人名义从各自班级里挑出水平最好的作品挂在展会C位,既表明了鼓励,也表明了对优秀学生的奖赏。
齐燕白作为小朋友眼里的明星教师,每次画展日的名额都代表着万众瞩目,总是一挑二审三复核,每次选出来的都是幼儿班的佼佼者,哪有像陆警官这样,自己不上进还带找枪手的“学生”。
齐老师循私心给心上人走了后门,不由分说地把那张画贴在了客厅正中间,陆野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也不知道要是培训中心的小孩子见了他这模样,心里得多幻灭。
他觉得好笑,但看着齐燕白高兴的模样心情又难免复杂,勾起的唇角还没笑出来就又重新垂落下去,紧紧地抿了起来。
齐燕白对他心里的狂风骤雨一无所知,他用胶带粘好了那张画,然后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走到陆野身边端详了一眼,满足地笑了笑。
“不错。”齐燕白说:“看起来这位学生很有天赋。”
齐老师温温柔柔,总是很招学生喜欢,陆警官也能不例外——他眨了下眼睛,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笑,然后默不作声地偏过头去,吻住了他。
齐燕白眼前一亮,立马顺杆往上爬,他轻轻咬了一下陆野的舌尖,然后撬开他的齿关,得寸进尺地跟他纠缠在了一起。
或许是知道第二天即将发生什么,陆野的这个吻显得格外激进,齐燕白整个人被他抵在门框上,脊椎骨紧紧地贴着墙面,恍惚间有种要被陆野吞吃入腹的错觉。
“野哥。”齐燕白有些招架不来,忍不住攥住他腰上的布料,喘息着抬起头,含糊地调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喜欢你。”陆野轻声笑了笑,反问道:“不行吗?”
当然行,齐燕白被陆野突如其来的示好搞得心尖一颤,整个人恨不得原地化成一汪水,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抬脚踢上了房门。
那个陌生而突兀的敲门声好像没对他俩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齐燕白最开始还担心对方敲门未果,会想从别的地方联系陆野,于是趁着陆野睡着的时候对着他的手机守了半夜,最后见确实没什么情况,这才彻底放下心。
第二天从清早起,外面的天色就阴沉沉的,空气里的水汽凝得湿淋淋的,坠得人心里发慌。
陆野起得很早,齐燕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见他正站在阳台旁的床边,神色淡淡地看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燕白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背后,伸手搂住陆野的腰,探出头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了看,笑着说:“看什么呢,野哥?”
“刚才楼下有个小孩儿不想上学,被他妈骂了一顿,现在走了。”陆野笑了笑,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转头看了齐燕白一眼,问道:“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要出门?”
说来也巧,陆野昨天下午还在琢磨要怎么找个理由把齐燕白支出去,晚上的时候培训中心就来了电话,说想问问齐老师的身体好点没有,能不能回去代个课。
齐燕白至今还没能从培训中心那边离职,只能以身体不舒服的原因请了假,不再每天坐班,只是隔三差五地回去带一节本班课。
他每次出门前总是不情不愿的,恨不得在家磨蹭到地老天荒,闻言皱了皱眉,用额头抵着陆野的后背磨蹭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一点都不想去。”齐燕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嘟囔:“其实我手里也有点积蓄,就算不上班,也不会让你喝西北风。”
“还是算了吧。”陆野扑哧一乐,伸手把圈在腰上的两条胳膊扒拉下去,转过身看着齐燕白,意味不明地说道:“坐吃山空迟早遭殃,不好好上班,你总有一天得卖画养我。”
齐燕白闻言皱了皱眉,看起来不太服气,但陆野很快笑了笑,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正好,出门回来记得带点活虾。”陆野放软了声音,商量似地说:“我今天想吃芥末虾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