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125)
“画在哪?”齐哲开门见山地问道:“在楼上吗?带我上楼看看。”
他说着拽住齐燕白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要上楼,齐燕白猝不及防间被他拉了个踉跄,跟陆野交握的那只手也被迫松开。
微凉的夜风霎时间卷过身侧,齐燕白心里一慌,下意识转头去寻找陆野的位置。
陆野单手插兜,朝他微微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迈开步子跟上去,表示自己会好好跟上。
齐燕白的心微微一松,他的目光又回到齐哲身上,然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
“九楼。”齐燕白说:“你要是着急,就自己上去。”
齐哲对他冷淡的态度毫不介意,见状也不再去拉齐燕白,而是脚步匆匆地走进电梯,按下了九楼的电梯键。
陆野落后齐燕白一步,跟Ashley并肩走进了楼门,Ashley吐了口烟圈,然后转过头朝陆野笑了笑,耸了耸肩。
“他一直都这样,眼里看不见别人,别在意啊。”Ashley说。
“我不在意。”陆野说:“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说着转头看向Ashley,轻描淡写地问道:“我想知道,齐燕白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是你告诉他的?”
陆野知道,齐哲跟齐燕白没有私下往来,如果没有那幅引起他兴趣的画,他连有这么个儿子都想不起来,更别说知道他住在哪。
Ashley没有否认,她微微弯了弯眼睛,双唇抿了下嘴里的烟,在细白的烟嘴留下一道明显的唇印。
“我也要吃饭嘛。”Ashley笑着把烟碾灭在白沙上,说道:“他想见小燕白,我没办法。”
这句话毫无诚意,陆野半个字也没信,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抬脚追上了齐燕白的脚步,跟着一起进了电梯。
正如齐燕白所说,齐哲这个人脑子里完全没有“人情世故”,他进了齐燕白的家门,也丝毫没把自己当成客人,熟门熟路地挨个拧开几间房门,自己找到了齐燕白存放画作的画室。
那间小屋地方不大,又放了太多画,最多只能供两个人进出,陆野没去跟着他们凑热闹,自顾自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麻烦给我也来一杯。”Ashley跟着他走到厨房,不见外地说:“一路过来,我也渴死了。”
陆野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从橱柜上翻出一只新杯子,给她也倒了一杯水。
“多谢。”
Ashley说着接过水杯,溜溜达达地走进客厅,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眼神在客厅墙上贴着的那副素描上徘徊了好一会儿。
“挺温馨的嘛。”Ashley说:“没想到你的画功也这么好。”
“那是他画的。”陆野对Ashley的印象好坏参半,但到底还是友善更多,于是随口说道:“我就是挂了个名,没出多少力。”
Ashley不知道从他这句话里发散似地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变,揶揄道:“哦……原来如此,你们还挺有情趣的。”
说话间,画室半掩的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砰得一声关上,不知道是齐哲还是齐燕白干的,陆野闻声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顺手收拾了茶几上散落的几支画笔。
Ashley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你好像不太在乎他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可在乎的。”陆野说:“反正如果有什么大事,他之后会自己告诉我。”
“你好像对他很信任。”Ashley笑眯眯地说:“看来这段时间,你们又打下了不错的感情基础?”
“信任是互相的。”陆野听出了她的试探,于是模棱两可地说:“吃一堑长一智,总得有点进步。”
陆野说着把那几支画笔凌空丢回笔筒,塑料笔筒微微摇晃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比起好奇他们俩在屋里讨论什么画不画,我更好奇你,Ashley。”陆野说:“你这次来又是干什么的?”
“你好奇我的目的?”Ashley挑了挑眉,说道:“其实我没什么目的——齐哲想见他,我也正好愿意来,所以陪他走一趟,就这么简单。”
“仅此而已?”陆野反问道。
“当然,也想顺路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Ashley弯了弯眼睛,狡黠地朝他笑了笑,说道:“现在看来,你们过得还不错。”
第106章 ——那是齐燕白的名字。
齐燕白的画室里挂的都是陆野的画像,密密麻麻,神态各异,乍一看活像是什么悬疑片里的犯罪现场,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进来一看,说不准就得渗出一身鸡皮疙瘩,以为齐燕白是什么变态偷窥狂。
但齐哲却对这种诡异的气氛毫无所觉,他甚至眼前一亮,颇有兴趣地四下打量了一圈,然后略过那些明显是随笔的画作,迈开步子,迫不及待地站到了画室最中央的那幅画面前。
硕大的画作被装裱得当,高高地挂在墙上,齐哲拧亮了展灯,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过上面的每一道笔触,然后后撤一步,视线从上到下扫过这幅画,眼里迸射出兴奋的光。
“漂亮。”齐哲轻声赞叹道:“太漂亮了。”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眼里才出现了一点情绪波动,变得有些接近那个“艺术家”的模样。
他伸出手抚上冰凉的画框,心满意足地端详着这幅画,半晌后,头也不回地问道:“这幅画叫什么?”
“《旷野》。”齐燕白说。
“旷野?”齐哲先是微微一愣,回头看了齐燕白一眼,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从画前退后了两步,更加仔细地端详着这幅画。
“对……对对对,这个名字很好。”齐哲不知道看出了什么,他轻轻拍了拍手,看起来心情相当愉悦,唇角罕见地有了笑意,眼角的细纹一直延伸到了鬓角里。
“我很欣慰,燕白。”齐哲看起来真的对这幅画相当满意,他说话时,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这副画框,他的指尖顺着画框凸起的浮雕装饰一路向上,最后落在画框中央的一点上,就像是牵住了画中人的眼神。
亮莹莹的展灯下,画中黑红的颜料艳得像是一汪血,齐哲的目光一点点描摹过画中人身上的烙印,半晌后轻笑一声,用指尖抹掉了画框缝隙中的一点浮灰。
“几年过去,你终于从一个绘画工匠变成了一个艺术家。”齐哲说。
“艺术家?那你高估我了。”齐燕白凉丝丝地勾起唇角,轻声道:“我不是一个画家,也没有任何艺术细胞——我笔下所画出的一切灵魂,都是从他身上偷来的。”
“是吗?”齐哲感慨完了,这才转过头,看着齐燕白道:“看起来,是那个人给了你灵感?”
“原来你能看见他?”齐燕白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眼睛里有屏蔽器,看不见我的男朋友呢。”
他在“男朋友”身上咬了个重音,听起来颇有点替陆野打抱不平的意思,齐哲闻言也不生气,拂了下自己肩膀上并不存在的浮灰,语气轻缓地说:“生气了?看起来他对你的影响不小。”
齐燕白在齐哲面前弱势惯了,哪怕现在不必仰他鼻息过日子,但在面对他时,还是会下意识竖起全身的尖刺,谨慎而敏感地对待他。
“那也跟你无关。”齐燕白说:“你最好不要误会,我答应见你,答应让你看画,不代表我同意你的条件。”
“你说得对。”齐哲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现场看过这幅画后,我改主意了,它的完成度比我想象得更高,确实不该就这么轻易地卖掉——正好下半年我在巴黎有个展会,可以预留一个展位,来存放这副作品。”
齐燕白:“……”
齐哲一贯都是这么独断专行,说一不二,齐燕白原先觉得他是威严,但现在却觉得,他有点听不懂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