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23)
陆野的目光落在齐燕白身上,飘忽不定,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走神。
陆明明在客厅里画得开心了,开始小声哼起歌来,炖盅里的汤滚烫起来,热气蒸满房间,陆野靠近炖盅的小臂被镀上一层灼烫的温度,水汽丝丝缕缕地往毛孔里钻。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陆明明哼歌的声音和切菜声互相映衬,陆野依靠在门边盯着齐燕白的动作出神,恍然间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世界和平”的宁静感。
平淡、温馨,这处小小的空间就像是在繁忙的嘈杂世界里抽出的一点净土,陆野轻缓地吐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无法自控地沉溺在这种安全的平和状态里。
或许是这气氛太好,在画室里被勾起的那一点好感似乎又开始在陆野心里蠢蠢欲动,陆野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只觉得他的意志似乎也在被这种“温柔乡”所软化,开始从心里生出一点不清不楚的渴望来。
如果能这么过日子,其实也挺好的,陆野忽然想。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陆野自己也有点讶异,他明明跟齐燕白才刚认识没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起吃了几顿饭,居然就已经会冒出这种念头了。
他似乎被自己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逗乐了,于是摇了摇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齐燕白的余光里一直观察着他,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纳闷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野笑着说:“我就是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还不错。”
齐燕白微微一怔,紧接着忽然发现,其实陆野是个很好懂的人。
他不算太好接近,可一旦放下戒心,他就会像一只被喂熟的大型猫科动物似的,可以随意地在对方面前袒露自己真实的性格和柔软的内里,再也提不起一点警惕之心。
这样其实很有隐患,他骨子里太正直了,如果有人蓄意接近他,这种性格很容易被人伤到。
但没关系,齐燕白暗自想,反正我不会欺负他。
他只想得到陆野而已,只要陆野愿意听他的话,留在他身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齐燕白不介意事无巨细地好好照顾他。
齐燕白知道自己这种爱情观念不太正常,他生怕陆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什么病态的占有欲,于是只匆匆低下头笑了笑,蚊子似地嗯了一声,然后掩饰性地转过身,在水槽里拆开打氧袋,想借着处理活鱼的动作把这个话题掩盖过去。
但那鱼实在太有活力,一脑袋扎出来像是能把水槽撞碎,齐燕白猝不及防间没制住对方,反而被鱼尾甩了一脸水。
围观的陆野扑哧一乐,终于忍不住直起腰,强硬地伸手过去,从齐燕白手里抽出了菜刀。
“我来吧。”陆野说:“你别被它伤到了。”
“没事。”齐燕白下意识道:“我——”
“你能行对吧。”陆野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用刀支着手腕,转头看向他,纳闷地问:“这世上的事儿也不一定全都要自己来——有帮忙的干嘛不用?”
陆野性格里掩藏着一种很微妙的强势,这种强势通常基于他对局面的判断,他伸手用手背帮齐燕白抹掉了下巴上沾染的一点水渍,淡淡道:“不然你要朋友干什么?”
齐燕白微微一怔,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
在他的教育认知里,无论大事小情,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他才能决定事情最终的走向。
Ashley不会帮他的忙,齐哲的注意则需要他自己争取,齐燕白已经习惯了靠自己努力去达成目标的处事方法,所以除了有目的性的示弱外,他几乎没有主动寻求过别人的帮助。
在陆野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试图对他伸出援手,但那些大多停留在口头安慰上,得到“不用,谢谢”的回复后也就烟消云散了,只有陆野真正接手了他的麻烦,还真的替他解决了。
——虽然他的方式有点强横,但齐燕白却忽然发现,他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态度。
齐燕白和水槽之间的距离被陆野隔开,他听见那条鱼又扑腾了两下,但一点水也没溅到他,齐燕白眨了眨眼,透过陆野动作的空隙看向前方,只见那条鱼已经被他熟练地敲晕,并利索地开膛破肚,驯服地躺在了他的手心。
刚刚还在困扰齐燕白的小麻烦就这么被轻松解决,齐燕白有些无措地动了动手指,只觉得心里莫名涌起一点非常复杂的感觉。
求偶状态的雄性总是花枝招展的,像花孔雀似地恨不得开屏给心上人看,齐燕白原本也是想借着拉进距离的机会给陆野展示他的好,却没想到事情发生了一点偏差——他非但没能游刃有余地展现自己,还好像被陆野反过来吸引了。
陆野好像总能轻描淡写地几句话说进他心底里,在医院那次是,现在又是一样,他的态度就好像一粒极轻的火种,掉在齐燕白心里,轻而易举地就能撩起一场热度。
“给,弄好了。”陆野收拾完了那条倒霉的鱼,把备菜盘往齐燕白旁边推了推,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
齐燕白顿了顿,正想说话,就听陆野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陆野微微皱了皱眉,用毛巾擦了下手,让开位置给齐燕白,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只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整个人的气质就微微一变,从刚才那种轻松的居家感里脱身出来,又带上一点锋利的味道。
“喂——”陆野说:“什么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野很快嗯了两声,简短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可惜,我俩今天没口福了。”陆野对齐燕白解释道:“局里有点事,我得临时回去加班。”
第22章 反正他的择偶原则也不怎么苛刻。
陆明明毕竟是个小姑娘,既然陆野要回单位加班,她也不好再跟齐燕白单独待在一起,于是陆野临时给陆文玉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又把陆明明送上回家的公交车,这才转道回了市局。
陆野到单位时,同事已经开好了警车在门口等他,他随手套上执勤外套,三步两步地跃上台阶,弯腰拉开车门坐进去,顺手把拉锁拉到了最顶上。
“什么情况?”陆野问。
“这次在滨河公园。”同事说:“受害人二十一岁,是市里的大学生,本来是去那边拍影视作业的。”
“人没事吧。”陆野问。
“没事。”同事说:“就是本人报的警,小姚已经先过去了——对了,案发地还是在公厕。”
陆野轻轻啧了一声,眉头紧锁地掏出手机,给姚星发了一条询问情况的消息。
新城区这边最近出了个流窜猥亵犯,经常躲在公园或户外健身区域的公厕内伺机猥亵年轻女性。他的行动范围非常广泛,几乎涵盖了整个辖区,而且作案频率极快,短短一周内,分局已经接到了三起一模一样的报警。
陆野他们组相当重视这个案子,已经摸排了小一周,可惜由于作案时对方会有意选择偏僻无监控的公共场所,施行犯罪之前也会拉掉公厕电闸,从背后下手,所以大多数受害人都没能看清对方的模样,很难提供有效线索。
“要我说,这孙子属土行孙的吗。”同事一拧方向盘,驶上往滨河公园去的主路,骂骂咧咧地说:“这几起案子又是南又是北,还都挑工作日——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别是个无业游民吧。”
无业游民和城市游荡人员最难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通常没有固定的落脚点,也没有固定的社会关系以及行动规律,能不能逮到全凭运气。
“不一定。”陆野说:“别这么丧气。”
滨河公园离分局不远,开车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陆野他们到时,公厕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已经被清场了,姚星开来的那辆警车就停在路边,车里坐了个衣衫凌乱的小姑娘,正披着姚星的警服外套低着头发抖。
她刚受了惊,陆野观察了她一会儿,贴心地没往她身边去,而是从花坛对面绕了一下,走到公厕门口,冲姚星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