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94)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陆野的语气非常笃定,显然已经猜到了他的随身物品都是齐燕白故意收走的。齐燕白闻言下意识心里一紧,先是瞄了一眼他的表情,见他没什么生气的意思,才斟酌片刻,试探道:“打电话?你要找谁?”
“我本来约了陆文玉见面,现在去不了了,得跟她说一声。”陆野说。
跟陆文玉约了饭是假话,但陆野想联系一下她却是真的。
他现在所有通讯设备都被齐燕白扣下,以齐燕白的占有欲和不安全感,大概是想要隔断他和外界联系的所有手段。
但陆文玉是个细心的人,长久联系不到自己肯定会心里打鼓,与其让她起了疑心横生枝节,不如现在先想办法跟她通个气儿,以防到时候情况控制不住。
说来好笑,陆警官从警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上赶着给“犯罪分子”打掩护,体验感着实很新鲜。
但齐燕白刚把他带回来,现在还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里,乍一听这种要求异常警惕,几乎没多想就拒绝了。
“……她暂时还没电话打过来。”但毕竟刚刚“握手言和”,齐燕白也没有把话说得太强硬,只是拐弯抹角地婉拒道:“如果她有事找你,我会跟你说的。”
陆野猜到了他不会答应,对这次拒绝也并不意外——齐燕白既然想把他完全关在家里,自然会从头杜绝他一切“逃跑”的可能性,当然也包括联系外界。
陆野不想在这个阶段惹得齐燕白过于警惕,于是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得到他的保证就见好就收,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算了。”陆野向后靠回床头,挑了挑眉,说道:“电话不让打,窗帘总可以拉开吧?屋里太暗了,闷得我胸口疼。”
占理的人总是能获取更多主动权,何况对齐燕白而言,只要陆野不说想出去,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齐燕白也愿意给他摘,于是他二话没说就站了起来,走到阳台旁,推开了远离陆野的那半面窗帘。
“这样行吗?”齐燕白问。
“行。”陆野说。
厚重的遮光帘拉开的一瞬间,外面明媚的阳光顷刻间铺满了地板,午后干燥而炽热的阳光气息驱散了屋里暗沉的气氛,连带着人心情也轻松不少。
齐燕白把拉开的窗帘卷成麻花,顺手挂在窗边的挂钩上,陆野打量着他的背影,心里对他的底线大概有了了解。
模糊时间的界限、创造单一而枯燥的环境是消磨一个人意志的最好手段,如果想要彻底掌控一个人,除了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之外,则必须要打破他对外界所有的归属感,才能真正成为对方唯一的心里支柱。
但齐燕白看起来远远没到这个地步,他虽然收走了陆野的手机,但本质上并不排斥他接收外界的信息,看起来既不打算摧毁他的心理防线,也不准备消磨他的意志,甚至因为于心有愧,还会在“安全”的范围内尽可能满足陆野的要求。
那就好办多了,陆野想,这样一来,他的试探说不定可以更大胆一点。
陆野正琢磨着,齐燕白已经挽好了窗帘走了回来。他在床边站定,然后握住床头的栏杆,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陆野的唇角。
他吻得很细致,又很小心,从唇角一路流连向下,蜻蜓点水般掠过陆野下颌和侧颈,最后用额头抵住了陆野的肩窝,很轻地磨蹭了一下。
“齐老师。”陆野被他蹭得发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道:“你怎么像要奖励的猫一样?”
——刚完成指令,就迫不及待地想来邀功。
“可以要吗?”
“和平协定”给了齐燕白名正言顺的理由,他打蛇随棍上,很快笑了起来,靠在陆野肩窝里闷闷地说:“那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自从确定关系之后,齐燕白一直不太喜欢陆野用连名带姓的方式称呼他,他总是觉得这样不够亲密,所以曾经也对此抗议过很多次。
陆野太了解他,对他这种小癖好心知肚明,于是好以整暇地笑了笑,偏头看了他一眼。
这什么世道,陆警官好笑地想,被绑架的还没说什么呢,“绑匪”居然先撒起娇来了,简直上哪说理去。
齐燕白的耐心一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很快焦躁起来,忍不住偏头叼住了陆野侧颈上一块软肉,在齿尖轻轻磨了磨,像是在无声地催促什么。
过了片刻,齐燕白才听见陆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又有点像是妥协:“好吧——燕白。这样行了吗?”
陆野的再一次让步好像印证了“和平协定”的真实性,齐燕白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忍不住偏头亲了他一口。
“我爱你。”齐燕白又说。
他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也不掩饰自己的迷恋,他的爱就跟他本人一样,横冲直撞,只凭着一股子执念就能熊熊燃烧。
“嗯。”陆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回应,轻声道:“我知道。”
所以我才会待在这里,陆野想。
改变一个人是全世界最难的事,如果说这会是一场漫长的博弈,那他最大的筹码不是他优秀的个人能力,也不是他万无一失的准备——而是齐燕白的爱。
第80章 “那我能再要个奖励吗?”
齐燕白是个很好哄的人。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占理,所以他对陆野的心理预期也随之变得很低,表白的时候甚至不要求陆野说“我也是”,只要陆野肯给他反应,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陆野对他而言好像就是个行走的充电桩,他猫一样地在陆野肩膀上靠了一会儿,直到“充电”完毕,才扶着床头站了起来,顺手帮陆野捻掉了肩膀上一根微卷的长发。
“对了。”齐燕白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说了这么长时间,都忘了问你饿不饿——野哥,你是想现在吃午饭,还是再等一小会儿?”
“红烧排骨凉了就腻了。”陆野说:“而且你不是做了饺子吗,现在尝尝也行。”
“好。”齐燕白闻言笑了笑,说道:“我还炖了点排骨汤,少放了一点中药补气血,不过都用纱布包好了,一会儿提前帮你撇出去。”
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自然,那么习惯,陆野心念一动,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
在发现齐燕白监听他之前,陆野跟他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对话。
他们住在隔壁,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睡在两张床上,但跟同居也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赶上陆野加班,齐燕白下班早,就会先一步回家买菜做饭,他会提前询问陆野想吃什么,也会按自己对陆野的了解酌情增减菜色,像现在一样照顾他的口味。
那段时间的齐燕白虽然别有用心,举手投足间都在故意往陆野预想里“完美恋人”的方向靠近,但他当时的用心确实都是真的,给陆野带来的安稳也是真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哪怕在陆野最生气的那段时间里,他也还是时不时会留恋那段齐燕白炖着汤,他在旁边打下手的日子。
冬季里滴水成冰,他裹着一身寒风匆匆下班回来,一进门就会发现房间内的暖风机呜呜地吹着,玄关上亮着暖黄色的小夜灯,门边的置物台上放着个小托盘,有的时候里面装着没拆封的新暖贴,有时候是刚刚冲好的姜茶。
面前这扇房门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魔法结界,无论在外面有多累多烦,当房门在身后合上时,就像是能隔绝外界的全部纷扰,只留下一个即幸福又明媚的童话世界。
——童话。
陆野眸光一动,忽然莫名想起了除夕那天,齐燕白给陆明明讲的“魔法故事”。
那时候的陆野没什么童话细胞,只觉得那群拐卖小朋友的兔子团伙就该被人绳之以法,但现在他冷不丁换个角度想想,才发觉主角其实未必没有察觉其中的异样。
只不过是森林的诱惑太大,所以主角觉得值得冒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