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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驯养(127)

作者:顾言丶 时间:2023-04-28 10:01 标签:强强 情投意合

  齐燕白很难说明他现在的感觉,他只觉得心底里有什么坚若磐石的东西正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撬动着,缝隙里透出一线天光,有什么东西正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地摔下万丈深渊。
  画室里的展灯还开着,巨大的等身油画静静地伫立在墙面上,画中人微微垂着眼,跟门口的陆野遥遥向往,而齐燕白站在这二者之间,只觉得心里一片空白,恍然间有种被陆野再一次拯救的错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客厅里才传来一点动静,Ashley扑哧一笑,打破了这种静谧。
  齐哲被这一点细碎的声音惊动,从雕塑状态里重新脱身出来,他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陆野这样“无礼”的人,也从没吃过这种亏,于是竟然也久违地被他激怒了,没有维持着他那种万事不在意的傲慢。
  “你是在为他出头?”齐哲无法忍受自己的艺术灵魂被任何人侮辱,他冷笑一声,问道:“可是你问过他吗,他愿不愿意留在这个小地方。”
  陆野似乎没想过齐哲会问出这句话,他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齐燕白的方向,但还没等跟齐燕白视线相交,齐哲就猛然往后走了几步,指着墙上那副巨大的等身油画,冷意森森地说:“你仔细看过这幅画吗?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齐哲话音刚落,齐燕白的目光也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了那幅画,紧接着,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神猛然一变,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以为你很了解他,但你知道他也有野心吗?”齐哲说:“你以为你们有情饮水饱,但你看这幅画的时候,就没发现他一直想拽着你下地狱吗。”
  齐哲说着一扬手,指着墙上那幅画,用一种看破一切的怜悯眼神望着陆野,轻蔑道:“还是说,你到现在还没发现,他想在你身上烙上什么东西吗。”
  展灯被齐哲不小心碰歪了一点,陆野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幅画上,借着阴影和遮挡,他终于隐约看清了画中人身上的烙印形状。
  ——那是齐燕白的名字。


第107章 齐燕白在他身上画了一只燕子。
  齐燕白曾经说过,作品是画家自我意识的映射,看明白作品,就等于堪破了画家的心。
  陆野曾经对此一知半解,只当这是“圈内人”的专业技能,但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句话居然是真的。
  “你以为他甘心永远这么平淡地生活吗?”
  齐哲说着侧过头,看向他身后巨大的等身油画,眼神复杂而深邃,不像是在看作品,而像是正在透过面前这副厚重的画框,看向齐燕白掩藏最深的灵魂。
  “每一个艺术家都是疯子。”齐哲说:“创作的欲望会催生他们的情绪,放大他们的欲望——他的灵感由爱而生,最后也会因爱失控。”
  墙上的画作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那些鲜艳的颜料里不知道被添加了什么物质,在灯下显得流光溢彩,扎眼的红色烙印随着阴影变换泛起粼粼的光,看着就像是一汪流动的血。
  陆野看了一眼齐燕白,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也抬着头,沉默不语地看着那幅画。
  “他早就把你视作所有物了。”齐哲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陆野,语气平缓地说:“他对你有着最深、最恶毒的占有欲。他想侵略你,玷污你,掌控你——还想永远占有你。”
  齐哲的用词相当尖锐,也带着浓厚的侮辱味道,但齐燕白这次却没有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第一时间冲出来反驳他,而是脸色发白,沉默不语地避开了陆野的眼神。
  陆野对齐燕白这个表情太熟悉了——他心虚的时候总会这样避开他的眼神,简直就是把脑袋扎进沙子的鸵鸟,就好像只要自己看不见,就不用面对陆野的失望一样。
  这么看来,齐哲确实有点真材实料,陆野想,起码这眼睛可真够毒的,就这么几眼的功夫,就看见了他和齐燕白都没发现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看久了那幅画,陆野现在居然有点免疫了,画中人的眉目在阴影变换下渐渐变得模糊,反而是那些鲜红的烙印显得愈发明亮起来。
  扭曲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形似图案的名字,陆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若隐若现的硕大“齐”字,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跟着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疯子,陆野想,真是常看常新,总是能给他弄出出其不意的“惊喜”来,绑架犯当不够,还想当上奴隶主了。
  但陆野长这么大,骨子里或多或少有点微妙的大男主主义,他奉行着“不能在外人面前掉爱人面子”的生活准则,无论齐燕白好还是不好,他都不会当着齐哲的面站在齐燕白的对立面。
  相处方式、观念转变,这都是他可以关起门来跟齐燕白私下商量的事,没必要在齐哲面前闹笑话给他看
  于是他没跟齐哲争辩这件事的真假,也没当着他的面跟齐燕白掰扯“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这种事儿,只是淡淡地从画上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所以呢?”陆野问。
  “所以?”齐哲像是没想到陆野会选择对面前的事实视而不见,于是微微皱了皱眉,似嫌弃似不满地说:“所以,我给出的条件,其实恰恰是最适合他的。”
  用丰厚的金钱拢住陆野,把他绑在齐燕白身上的同时,也让他只能依靠齐燕白活着,靠出卖爱和灵感来换取优渥的生活——这对齐燕白而言,确实是最“安全”、最令他满足的做法。
  如果是在一年之前,齐燕白毫不怀疑自己会接受这个方案,甚至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站在齐哲那边,游说陆野接受这样“条件优渥”的生活。
  但现在,他却不再愿意了。
  艺术家都是苛刻又贪婪的,他已经在陆野身上尝到了温暖的味道,就绝不愿意再回到冷冰冰的“各取所需”里。
  “你不用说了。”齐燕白突然说道:“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我贪婪,虚伪,对他的欲望永无止境。”
  陆野闻声看向齐燕白。
  齐燕白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对着齐哲说道:“但那也无所谓——我会尽力控制,等到控制不住的那天,我也会把决定权交到他手里,让他来决定我是不是还有被拯救的价值。”
  “我愿意一辈子教小孩子幼儿启蒙,也愿意一辈子过普通人的日子,吃普通人的苦。”齐燕白咬紧了牙根,像是在给齐哲做最后通牒,也是在彻底给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
  “我愿意留在这画一辈子苹果,哪怕被我的欲望烧死,我也要死在他身边。”他说。
  齐哲最后到底没跟齐燕白达成共识,甚至还被气得不轻,一句话都没说,转头走了。
  Ashley落后他一步,笑眯眯地披上大衣,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朝陆野抛了个媚眼,毫无诚意地道歉道:“实在抱歉,他一直就是这幅样子。”
  “无所谓。”陆野说:“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吧。”Ashley弯了弯眼睛,笑得活像一只狡黠的猫:“他虽然喜欢画,但还没喜欢到可以‘三顾茅庐’的地步。你们今天让他这么生气,他大概是不会再理会你们了。”
  “那太好了。”陆野夸张地松了口气,面不改色地说道:“接待这种大佛太折寿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嗯。”走廊里的穿堂风有些凉,Ashley拢了下衣领,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笑着对陆野说:“你放心。”
  她没说放心什么,陆野也没再问,他们像是在三言两语间达成了什么微妙的共识,彼此都很默契。
  齐燕白没出来送他们两个人,但陆野碍于礼节,还是把Ashley送到了楼下。
  齐哲大概是真的气得不轻,连Ashley都没等,陆野他们下楼时,齐哲早就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Ashley看起来对此并不意外,她也不着急去追齐哲,而是站在楼下,不声不响地点了一支烟。
  “你是个厉害的人,陆警官。”Ashley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烟杆,笑着说:“我们都做不到的事,你这么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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