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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驯养(68)

作者:顾言丶 时间:2023-04-28 10:01 标签:强强 情投意合

  陆野自认为得到了真相,但恋爱一场,直到现在陆野也不得不承认他对齐燕白依旧有感情。所以哪怕齐燕白对他作出了那么过分的事,只要他没真的过线,做出伤害到别人的事,陆野也不想追究了。
  “算了。”陆野终于说:“之前你对我做的事,我不追究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陆野其实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分手”两个字才是干脆有效的解决办法。但正如他没法从手上取下那条手链一样,这句话也像是一块硬铁,顽固地卡在他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去。
  齐燕白是耍了他,按陆野早年间的脾气,这时候早该大发一顿邪火,然后翻脸就走,从此干脆利索地跟齐燕白一刀两断。
  但齐燕白骗归骗,却也真的对他好过,无论动机如何,那些冷夜寒风里热汤热面是真的,那些耳鬓厮磨的温情也是真的,所以陆野努力了许久,最终还是没狠下心说出更决绝的话。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有不舍,努力过后也不勉强自己,只是暗自摇了摇牙,心一横,转头向门口走去。
  但他刚刚迈出两步,齐燕白就紧随其后地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
  “放开!”陆野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我已经给你留了余地,你别逼我翻脸!”
  “野哥。”齐燕白紧盯着他的眼睛,没在乎他的威胁,只近乎急切地跟他解释:“我跟你坦白,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再骗你——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声音很软,隐约带着点哀求的味道,但陆野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这个场面颇为讽刺。
  “以后?”陆野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样,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冷笑一声,反问道:“什么叫以后?你是说以后你再也不会隐瞒我任何事,还是以后再也不会监视我?”
  齐燕白被他问得一噎,几乎答不上话。
  齐燕白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愿意时时刻刻被别人掌控,更何况陆野这样的人。
  但齐燕白也了解自己,他对陆野有超乎寻常的掌控欲,这种掌控欲来自他骨子里隐藏的不安,也来自于他对陆野浓烈而病态的爱——他不可能忍受陆野长久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所以哪怕现在他为了权宜之计妥协,但终有一天,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把陆野留在手里。
  齐燕白不能再骗陆野,也不想再骗他——反正既然之前的一切已经无法隐瞒,那不如干脆坦诚到底,起码能如他所愿,让陆野的目光真正落到他“自己”身上来。
  陆野生气也好,伤心也罢,这都没什么,齐燕白破罐子破摔地想,他可以认错,以后会加倍对陆野好,甚至于陆野喜欢什么,他就可以变成什么样。
  他没有回答,但陆野已经从沉默中得知了答案,他见状嗤笑一声,不由分说地拨开了挡在面前的齐燕白。
  “我从来没了解过你,齐老师。”陆野说:“当然,这是我的错。我识人不清,还以为你是真心想和我过一辈子。”
  毕竟是那么喜欢过的人,说这种话的时候,陆野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千刀万剐了一遍,痛得他呼吸发抖。
  “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陆野说:“这场恋爱游戏结束了,你可以随便找其他愿意陪你玩儿的人,但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齐燕白已经猛然扑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吻住了陆野。
  他就像是被“结束”两个字刺激了,眼圈霎时间红得像是要滴血,眼神也变得凌厉又尖锐,紧盯着陆野,就像是看着自己不能被抢走的绝世珍宝。
  “没有结束!不可能结束!”齐燕白咬住陆野的唇瓣,声音发狠地说:“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你,爱你,我从来没把你当游戏!我就是想跟你过一辈子!”
  陆野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间被他吻了个正着,整个人又惊又怒,下意识想推开他,但他一整天都没吃饭,心情又大起大落,现在虚得整个人都在打晃,非但没推开齐燕白,反而自己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
  齐燕白的重心本来就在他身上,结果一时没来得及反应,连带着被陆野往后拽了一步,他们俩的体重压在一起,霎时间重重地撞在了陆野背后的门板上。
  脆弱的门板发出吱嘎一声哀鸣,门把手松动掉落,顺着惯性向里侧滑去,陆野踉跄一步将将站稳,还没等说话,余光里就扫过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陆野心中一震,伸手隔开了齐燕白的肩膀,下意识转头向后看去,只看了一眼,就猛然愣住了。
  这间他从没来过的房间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墙面上,画架上,还有天花板上吊着的画夹,上面无一例外画满了各式各类的人像。那些画或站或坐,或走或卧,嬉笑怒骂间,都长着同一张脸。
  不算角落里堆起来的画纸,满屋挂起来的油画打眼看去几乎有三五十张。屋里光线昏暗,大多数作品都隐在阴影中,但饶是如此,陆野看着画作里自己的脸,后背还是细细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恍惚间有种在跟自己对视的错觉。
  齐燕白也没想到他们会撞开画室大门,他短暂地愣了半秒,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新的机会。
  “我承认,我最开始是骗了你,野哥。”齐燕白见陆野愣住,见缝插针地伸手搂住陆野的腰,小心而轻缓地凑近他,轻声细语地说:“但我对你确实是一见钟情。”
  这屋里只有一处光源,就在正对房门的那面墙上。陆野的注意力控制不住地被那片亮色所吸引,目光落处,只见那里挂了一副巨大的等身油画,画中人背对着房门,站在一片暗色的旷野里,微微侧头,只露出了一张侧脸。
  一望无际的旷野绵延至画面之外,像是永无尽头,画中人半裸着上身,踩在一片飞溅的黑红颜色中,后颈和腰侧的红色烙印在展示灯下泛着晶亮的光。
  烟雾缭绕,从地上生出触手顺着画中人的脚踝和双腿攀附而上,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双腿和手腕,就像一个柔软的囚笼,把他整个人束缚在了画中央。
  这画面看起来阴暗又扭曲,但画中人看起来却毫无邪气,它的用色干净且纯粹,眼神似悲悯似漠然,像是看向了旷野中的虚无一点,也像是在看画外之人。
  它好像深陷地狱,却又好像至高无上的神祇。
  那副画挂得很高,连陆野也只能仰着头看。他不懂艺术鉴赏的弯弯绕,但此时此刻,他看着那张巨大的油画,心里却只有震撼可言。
  他好像能透过笔墨感受到落笔之人的虔诚和仰慕,那种浓烈的、近乎偏执的感情犹如泼墨一般,在整幅画上绽开。
  画中人长得跟他九分相似,神态栩栩如生,但陆野望着它,却觉得在看另一个人。
  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从愤怒到怔愣,再到难以置信。
  这是齐燕白画的吗,陆野费解地想,在他眼里我是这样吗?
  一张速写可以伪造,但是满屋的油画却没法伪造,陆野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画,原本笃定的结论又变得犹疑起来。
  “你第一次来我家敲门的时候,我其实正想要自残。”齐燕白怕错过这个机会,陆野就再也不会理他,于是也没等他回复,就自顾自地轻声坦白道:“那时候我已经好多年没画出一幅画了,我觉得痛苦,憋闷,就像永远不会度过瓶颈期一样焦虑不安。我当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干脆想像我哥一样,试试疼痛和鲜血能不能对我有所帮助——但是我还没开始,你就来了。”
  对,陆野顺着他的话想起那天的情况:齐燕白手里确实有一把美工刀,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对方裁纸伤了手,却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那天你夸了我,还给了我一张创可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忽然就畅快了。”齐燕白说:“然后在你走之后,我画出了五年来的第一幅作品。”
  原来如此,陆野想,怪不得他说我是“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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