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养(26)
“当个小礼物。”齐燕白补充道。
他的情绪极其外露,又好懂又单纯,偏偏又脸皮薄,说话时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眼睫低垂下去,就是不肯跟陆野对视。
陆野被他这种做贼似的小心逗乐了,也没好意思告诉他这屋的监控一般情况下没人看,只是抿着唇强行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经地接过了那张纸片,顺手夹在了自己带来的文件夹里。
“行。”陆野保证道:“我会收好的。”
正说着话,指认室对面的房间忽然亮起了灯,陆野耳朵上的耳机里传来一阵调试音,陆野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齐燕白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他从桌上直起腰,试图往单向玻璃背后看了看,小声问道:“受害人来了?”
陆野嗯了一声,又转而安慰道:“没事,不用紧张,如果她描述得不清楚,我们可以拿五官照片给她挑选,你最后照着画就行了。”
专业画家和做罪犯画像是两码事,前者需要有良好的画工,而后者则需要在受害人混乱的叙述里提炼出精确真实的信息加以加工。
陆野最开始还担心齐燕白胜任不了这个工作,准备在旁边辅助他,但谁知巧合的是,今天的受害者是个影视类的专业学生,对人脸的辨认能力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他看起来三十七八岁。”略显沙哑的女声从听筒对面传来:“身高比我高十公分左右,圆脸偏胖,大概有一百……六七十斤?眼型狭长,眼下有很明显的眼袋。”
齐燕白从小学画,功底扎实,对他们这种专业人士而言,人体的五官比例和排布都自有一套规律。齐燕白一心二用,一边听着陆野转述给他的人物特征,一边修修改改,按照人体骨骼的走向对画像的五官进行细微的调整。
与此同时,受害者也会在玻璃另一头实时查看画像模样,并时不时提出一点修改意见,帮着齐燕白更好地确定五官细节。
两边都是专业人士的好处就是能剩下许多无效的反复沟通,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齐燕白手里的画像就初见雏形,陆野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画上的人跟他之前猜测的犯罪嫌疑人颇有点相似之处。
因为事发地总在公共区域,陆野他们之前就猜测过犯罪嫌疑人会不会是公共设施维护人员,而画上的人身形微胖,脸上还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斑痕,加之休息不好,一看就是从事体力劳动的。
“像了。”受害女生的声音从耳机另一边传来,但语气里还带着点犹豫,似乎还是不能确定。
“但是好像还是哪里有点不对劲。”她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语气也很迟疑:“感觉很像,但细看好像又没那么像……”
齐燕白手里的画像已经颇为传神,但由于受害女生的记忆有些混乱,所以迟迟没能定稿。
陆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旁边听着,没有插话,直到那女生翻来覆去地说不出个所以然,陆野才从那幅画上收回目光,伸手点了点画像上的眼睛。
“这里能改改吗?”陆野问。
“怎么改?”齐燕白问。
“眼神。”陆野说:“别这么凶,改得……普通一点。”
齐燕白一点即通,很快发现他画图时或许有些先入为主,下意识地把对方当穷凶极恶的罪犯看,以至于神态眼神都画得稍显阴郁,气质相当扎眼。
他按陆野说的修改了画像的眼神和神态,尽可能把对方往普通人里凑了凑,再展示给对面看时,就听受害者的声音激动地响起来。
“对,就是他!”对方说:“就是这个人!”
陆野闻言下意识跟齐燕白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有了齐燕白的帮忙,案件显然有了更明晰的清查方向。送走受害人后,陆野收起那张疑似犯罪嫌疑人的画像,跟同事交代了一声,然后自己领着齐燕白,把他送出了警局的大门。
“今晚麻烦你跑一趟了。”陆野在路边站定,有些歉意地道:“只是我还得回去帮着查监控,就不能送你回家了。”
“没事,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齐燕白拢着衣领,嘱咐道:“倒是你,晚上别熬太晚。”
“没事,工作量已经小很多了。”陆野伸手帮齐燕白把内折的领子翻出来捋平,跟他道了声谢:“说起这个,我们还得感谢你——今晚幸好有你在,要不是你帮忙,我们八成就得熬大夜了。”
“不用谢。”齐燕白开了个玩笑道:“为人民服务嘛。”
“那是我们的职责,又不是你的。”陆野闻言扑哧一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坏心眼地提议道:“不过你提醒我了,要不我一会儿回去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往单位送个锦旗什么的?”
“锦旗就算了——”
齐燕白心念一动,原本推拒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弯,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不如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好了。”齐燕白半真半假地说:“等以后我什么时候用得着了,你再还给我。”
“那感情好。”陆野一点没被他吓着,闻言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干脆地答应道:“那我就等着替你赴汤蹈火了。”
第25章 “那我要是想约你呢?”
有了“专业人员”的帮忙,陆野他们的工作效率提升了不少。
齐燕白画功了得,画像也逼真得活像张特写照片,陆野他们小组裹着执勤外套在图侦的办公室里坐了大半宿,把从公园拷回来的监控摄像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终还真的比照画像成功地在公园后门处找到了疑似的犯罪嫌疑人。
那人是个半自由职业的电工,经常去各个公共场所维修露天的电力设施,所以对各个区域的监控摄像和公厕电房位置都相当清楚。陆野他们过去抓人的时候,这人甚至还在家里准备新的作案工具,好像丝毫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容易地就被警察找上门来。
“什么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陆野的同事押完犯人回来,先是一波三折地感慨了一声,然后故意走到陆野工位旁边,用胳膊肘拐了拐他,挤眉弄眼地冲他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哎,你别说,这次多亏齐老师帮忙了——怎么样,咱用不用组织一下,去人家那表达一下感谢什么的?”
大约是陆野那天现巴巴进屋“陪工”的行为太反常,以至于这些同事都不约而同地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最近总是用这事儿来揶揄他,对齐燕白的称呼也渐渐从“你那朋友”变成了“齐老师”,陆野都快听习惯了。
“是要感谢。”陆野对齐燕白起了别的心思,渐渐地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咬死了两人没关系,闻言面不改色地说:“不过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案件比预期结束得更快,也没有产生更多受害者,这其中齐燕白确实或多或少有点功劳。
陆野虽然有心感谢他,但也没有真的直男到去给他定制个红底烫金的大号锦旗,而是思来想去,趁着年底局里招收社会志愿者的机会,给齐燕白申请了个工作名额。
“这真的是感谢?”接到通知的齐燕白把手里的申请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眼,忍不住扑哧一乐,怀疑道:“你真的不是想抓我壮丁,让我再去干活儿?”
“冤枉死了。”陆野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踩着拖鞋懒散地斜靠在齐燕白门口,闻言挑了挑眉,喊冤道:“不是你先前跟我说,觉得这工作挺有意思,问我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吗。”
或许是好学生都对惊险刺激的未知领域有好奇心,齐燕白从上次参与了案件侦破工作后就一直有些念念不忘,平时聊天时也会忍不住提起这件事,话里话外地跟陆野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找他“帮忙”。
可社会人员不能总无故参与案件,所以陆野想了想,干脆帮他申请个名额,既能满足齐燕白的好奇心,以后也能让他帮着画画什么小偷小摸诈骗犯之类的,两头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