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5)
直到陈旧的地板发出微不可闻的吱呀声,有什么东西无声地靠近床边,他立于床边片刻像是在确认床上的人是否陷入沉睡,随后轻轻俯身——
连阙蓦地睁开双眼,手中的扳手未有片刻迟疑地挥破虚空直冲来人的面门而去!
锈迹未脱的扳手堪堪擦着那道黑影的面门而过,来人向后倾身险险避开了这一击,连阙的第二次攻击已然再次冲向那人的头顶。
连阙的动作迅速而狠厉,已然没有丝毫先前的散漫,困意顿散的双眸在黑夜中如同最迅捷的捕食者。
但还是太慢了。
这样的想法让连阙不禁咬紧了牙关,再次蓄力向那人砸去。
对面的人却像是将一切反应动作都刻画入骨髓,战斗如同时刻游走于血脉中的本能。
奇怪的是那人似乎只是想限制连阙的动作,在黑暗中一次次避开了他的攻击,两人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一时间竟打得难分胜负。
几个瞬息的动作就消耗了他过多的精力,他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动作已经开始因体力透支而变得迟缓,呼吸也在不自觉中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空寂的走廊内传来轻快却诡异的蹦跳声。
怎么会有两个?
连阙正凝神细听,眼前的人却以退为进接下了他的一击,顺势将他按在床边,单手桎梏住他欲挣脱的动作后掩住了他的声息。
连阙与身上的人陷入片刻的僵持。
门外的声音如同最天真烂漫的孩童,但蹦跳声中却带着诡异的坚硬物撞击地面后令人牙酸的拖行声,像是顽皮的孩童只剩下了一只脚,却无知无觉地拖行前进。
空荡的走廊内回荡着银铃一般雀跃的孩童笑声,那声音忽近忽远,在回荡间像是下一秒便会近至耳畔。
终于,那稚嫩如银铃一般、却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阴森可怖的笑声就停在他们的门前——
第3章 玫瑰公馆
女童刺耳的笑声在夜幕中显得更加阴森诡异,床上僵持的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紧闭的房门。
一墙之隔,她就站在门外。
在片刻的沉寂后,门外传来了潮湿生锈的门锁被轻微拧动的细碎声响,阴冷的气息骤然无孔不入地钻入房间。
连阙眼前一片黑暗,因为刚刚的缠斗,此刻被压制的他脱力般大口喘息着,被薄汗洇湿的上衣紧贴在身上,让他不由得在心下低咒了一声。
就在这时房间外的笑声骤然停止,那扇阻隔的门就在下一秒“嘭”地大敞开来。
借着门外惨淡的月光,连阙的眼睛终于可以视物,只见在大敞的房门外,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女童正目光一瞬不眨地看向屋内两人。
她原本的双马尾松松垮垮的耷拉着,一双杏眼空洞泛白,有暗红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她的身体残破得如同一个缝补不细的布娃娃,肢体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弧度,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关节流下,将她身上的那件连衣裙也染得斑驳可怖。
就像是粗心的工匠,没有认真将娃娃缝好。
她的左脚上穿着黑色的小皮鞋,但在右腿下原本脚的位置却只剩空荡裙摆下的半截小腿,可见刚刚那令人牙酸的拖行声就是来自这处断骨与地板的摩擦。
连阙瞥了一眼门口的女童便将目光收回。
自己果然没猜错,恶灵的模样多少会与死因相关,身体缺失的部分更可能会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在确定女童没有脚之后他才回过头,将视线重新落向身上的男人。
“这么巧?”
连阙就着僵持的动作斜靠在床边,即便是这样也未有半分受困的窘迫,声音反而夹带着嘲弄的戏谑:“都是来杀我的?你们是想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模样骇人的女童像是也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呆呆站在门外。
男人的动作明显一僵,卧室昏暗的光线让连阙只能捕捉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微薄的唇形,那人似乎因为他的话稍稍拉开了些许距离。
连阙无心去猜他动作的意味,即便他在进入公馆后便猜到了在暗处的人应该不止一个,但两个同时撞上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此刻对他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趁着对方动作停滞的一瞬顺势而起,用最大的力气踢在那人的腰腹处,将人重重的踢撞在一侧的红木桌边。
他终于得到暂时喘息的时间,趁着那人自红木桌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也自床边翻身站起。
就在这时,他的衣角却被什么东西扯紧。
连阙低下头,见刚刚还站在门外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脚边,正仰着头拉住他的衣角,见他低头唇边便裂开了一道骇人的弧度。
桌边的男人在此刻也已重新站起身,向他走来。
连阙的视线重新戒备地定在那人身上,他伸出手按住小女孩的发顶,似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你先去自己玩一会。”
他说罢抄起被扔在一旁的扳手重新向那道黑影挥去。
“……”
小女孩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再次打作一团。
丝毫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你们……”她的表情渐渐从茫然转为愤怒:“有没有听我说话?这里是我的家!”
连阙的视线扫过握紧扳手的手。
虽然体能的流失让他渐渐显露疲态,握紧武器的手却异常的稳。方才在浴室的时候他有仔细检查过,他的手未生一丝薄茧,并不像曾握过武器。
这具身体却有着对于战斗本能的身体记忆,只是碍于体能太差,导致他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
“你说。”
“不可以一个人睡觉……”
“为什么不可以?”连阙凝视着眼前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能一个人睡觉,必须是两个人,如果一个人睡就会、就会……”
女童咬着牙,可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缘由。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是了,在这样的时候哪里有人会在意这些东西?!
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没再动作,连阙未敢有半分松懈地与他隔空僵持着,他有一种直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要比身侧的女童危险得多。
而身边的女童明显还在挣扎思考,连阙的余光瞥见她思考未果,竟开始用力撕扯起自己的头发。
她的头发稀疏,块块掉落尚未结痂的伤口还渗着殷红。
尽管他不想与女童过多周旋,但为了摆脱眼前的困局,他还是皱了皱眉:“不可以一个人睡?”
“对。”
女童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重新看向连阙时面上的暴躁已退,那一双杏眼在此刻的阴暗中定定地望向连阙。
她重新抬起手,满含恶意地伸向面前的男人。
“可是——”
谁知眼前的男人却回过头,终于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她身上:“在你来之前,这个房间难道不是两个人?”
女童的笑意僵在唇角,她惊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这番反复之后,她像是终于确定了房间的人数。
“可是……怎么会……”
自刚刚开始,房间的另一位不速之客就隐匿在角落,他像是最擅长这样隐藏自己,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杀意或敌意,却让连阙片刻也不敢松懈。
连阙目光戒备地锁在男人身上,说出的话却是:“我们是一起的。”
“可是你们两个刚刚在打架。”女童抬起稚气未脱的脸,再次坚持道。
连阙急于摆脱女童,也未顾及当事人在场便笃定道:“这是大人增进感情的方式。”
女童似乎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问题,她茫然呆立半晌,也没消化连阙说的话。眼前僵持的两人显然也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摆明了就是一副送客的姿态。
在这一点上竟出奇的一致。
连阙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冷静,至少他清楚此刻的自己是无法与眼前的男人以武力抗衡的,如果再加上这个女童,那几乎就是希望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