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189)
连阙将填写完成的卡牌收好,瞥过众人在劫后余生的欣喜后看向景斯言的目光。
他的面具早已碎裂,那张从前无从窥探的脸让众人纷纷侧目。
景斯言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这些视线,只安静将时云山与其他不幸遇难市民的尸体安置在车上。
“他这是要做什么?”
“是墓山。听说……他在那为所有无人认领的尸骨建了墓地。”
纪遥望向科研所边的山坡,喉中干涩:“为了避免异化扩散风险,按照规定异化地区的尸体要就近焚烧,变异后的尸体又有几个是能分辨得出来的……但是听说,他为所有人立了墓碑。”
“你们先走。”
连阙示意江雾带着贺同舟先出副本,走向正欲驱车离开的景斯言。
自知道他们要离开后,景斯言始终沉默着并未将视线落向他们半分,只安静做着手中的事情。见连阙走来,他方抬起头不赞同地微皱起眉。
“一起吧。”
连阙却已找到了趁手的工具,不由分说地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景斯言拒绝的话还未出口,清算好积分的众人也纷纷跟了上来:“反正也副本结算了,就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啊。”
人们说着纷纷在废墟中找到可以使用的工具,向着山道上走去。
连阙亦示意景斯言开车,自己斜靠在车窗边垂目假寐。
原本需要耗时极久的事在众人的协作中变得不再漫长,其实对于十九狱的人来说,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副本的幻象,这样的事耗时又无意义,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缄默做着手中的事情。
待到群墓立成,有人肃穆颔首后出本,也有人同离去的亲人道别后离开。
“既然是假的,现在也只能让他暂时留在这里了。”
景斯言将花放在时云山的墓前,并未看身后的人:“你该走了。”
连阙垂眸看向墓前纯白的花朵,依稀想起一句熟悉而陌生的话——
“听说在人间,死后无人祭拜者只能入地狱门,不能再入轮回。”
景斯言抬头看向身后,在片刻困顿的迟疑后:“不是还有一种说法,将萤火虫在死者身边放生,它就会引渡亡魂去往轮回。只是可惜,现在也没办法去捉萤火虫了。”
连阙闻言下意识摸向口袋,在指尖落空后才恍然记起,那时装的萤火虫瓶子早已在鳄潭中碎裂。
“只是这个世界没有轮回,没有神明……也没有萤火虫。”
静谧的山林间仅剩二人驻足,景斯言起身向山下走去:“你该走了。”
“其实你已经相信了吧。”
连阙垂眸看向空空的指尖和固执不愿回头的背影——
正因为相信这世间因果宿命轮回,也曾有神明为他片刻驻足,才不敢回头。
天边似正升起第一抹晨辉。
临海的微光却从星星点点逐渐汇聚成遥不可及的星河。
二人同时诧异抬起头。
夜色未尽,散落满天的不是晨辉亦不是银河坠落,而是漫天望不见边际的萤火。
星星点点,却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
景斯言蓦然回首,望向萤火簇拥间他始终不敢注目的神祇。
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境。
一个明知会走的人。
他的脚步却如有引力般不自觉向他走去,又渐渐变走为跑。
如同黑暗中一生在追逐着光的人,将那束光紧紧抱在了怀中。
第96章 安全区
【距离副本关闭还剩3分钟。】
舒展的触手随着空气间的萤火虫浮动,漫天的萤火虫让连阙错愕驻足。
然而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眼前人突然的拥抱。
却在他收紧的双臂间恍惚懂得——或许对自己来说,离开副本后景斯言就会重新归位,但眼前的人呢?
他没有十九狱中二人相处的记忆,对他来说他的离开便是遥远又无归期。
【距离副本关闭还剩2分钟。】
但是——
连阙看向漫天的萤火虫。
他曾记得,在他与时云山勘查鳄潭时就是一只萤火虫为他们照亮了崖底的黑暗。
那次或许是巧合,如今照亮夜空的漫天萤火又该如何解释。
【距离副本关闭还剩1分钟。】
他轻拍着景斯言的肩背,目光温柔而坚定,在计时的倒数中,走向副本的出口。
“会再见的。”
他在漩涡中回过头,望向萤火虫簇拥间静立的身影。
那道身影也在随着副本的倾覆一点点消散,仿佛有千万缕丝线随着牵引一点点飘向漩涡中他的方向。
“这里是副本、是过去,怎么再见?”
“既然是过去,怎么不算再见呢?”连阙看着随着副本消散的萤火与光芒深处的人,听着虚空中江雾的声音:“只要我离开副本,他就会归位?”
“当然。”
“贺同舟安全了?”
“等你到安全区,我带他来找你。”
连阙想起另一件事,自长立的人身上收回视线:“你之前说,不能转卡牌?”
“不是不能转,是不能摸。”虚空中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笑意:“不过与其问我,去问本人不是更好?”
连阙蹙眉正欲再说什么,却忽然望向身后已然消散的世界——在世界的碎片中似有什么一晃而过,但当他转身后却已寻不到半分踪迹,仿佛刚刚不过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
“没事。”
连阙自消失殆尽的残片中收回目光,穿过面前的鬼门关。
就在他离开的一瞬,山脚下废墟中星点的亮光一闪而逝,划过夜色一晃飘入扭曲的副本出口。在光点萌生的地方,条条腕足与血污之下是一张燃尽的卡牌。
一门之隔,门外已是安全区熟悉的夜色与霓虹。
连阙下意识低头去看手中的卡牌,一件风衣便被搭在他的肩上。
他抬起头正对上景斯言紧张打量后低垂的目光:“抱歉。”
“说什么呢?”
察觉他眼底的懊悔,连阙哑然失笑:“因为你的不告而别?那是副本的限制,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让你承担异化的风险、受伤,我却什么都不记得、异能消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景斯言说着别过头不敢看连阙的表情:“刚刚还……”
“刚刚?”连阙似没听懂他的话:“刚刚怎么了?”
景斯言半晌未语,方才的拥抱虽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却亦是他未经允许的逾举。他的身体因局促而僵硬紧绷,疚悔间颔首:
“我不应该……”
景斯言的话还未说完,却察觉身侧的人竟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动作自然而亲昵。
“副本里的你比现在可爱多了。”连阙的声音因困顿而带着沙哑与懒倦,他打开手环连接到贺同舟的信息面板:“咱们要先找个地方休息……”
他的话音未落,竟将头靠在他的肩侧沉沉睡去。
只留下措手不及的人下意识将他扶稳,却因这样自然的亲昵与耳边的低喃绷紧了身体。
出本后负伤的人在这里非常常见,广场上的气氛也似比往日里更加紧张肃穆,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角落的二人。
即便这样,景斯言还是将披在他身上的风衣拉紧,带着他闪身隐入一旁的暗巷。
……
金碧辉煌的电梯停在酒店顶层,女人身着精致的礼服连衣裙,即便背影也显得婀娜多姿。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她指尖道道细小的伤口和面上的心事重重。
随着电梯门打开,她将手中无意识摆弄的小型通讯器收好踏入昏暗的房间。
这里与她前几次来时没什么不同,穿过入门的长廊走进厅堂,室内未点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半遮窗帘散落的点滴光亮,和自卧室门缝内流出的微弱灯光。
女人的身材高挑,精致的妆容下是点睛之笔一般炙烈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