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140)
戴着机械面具的人却只微微侧头,听他说罢便迎向疾飞而来的金蝉。
连阙直觉这人虽然听到了自己的话却根本没打算执行,他忙扯过搭在沙发上的蒙尘巾,迎面罩向发狂的飞虫。
蒙尘巾阻隔了横冲直撞的金蝉,将它甩落在一旁的墙面上。
连阙随即拿起地上的不锈钢花瓶,顺势扣向刚刚被掸落的金色小虫。
前一刻金蝉不防被他甩在白墙之上,但瓶口附上时,不大的小虫竟在瞬间冲破瓶底,金翅打碎了厚重的瓶底暴怒中冲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连阙向后避让间,那人见情况不对已将他拉到身后,只手便握向迎面飞来的小虫。
愤怒的金蝉却及时调转了方向,在他的手掌即将握紧时冲破桎梏钻出,再次蓄力高飞准备下一次的俯冲。
在它冲破掌心时,纤薄的蝉翼轻易割开了握向它的手掌,血珠滚落间,那人却像是毫无痛觉般将视线紧紧锁在金蝉身上。
连阙看着他暗自在口袋中摸出一样东西,伺机等待着飞虫的下一次攻击,渗血的掌心因蝉翼震动而伤口外翻,他却没分到半分注意在伤处。
被他悄然握在掌心的是一个极小的玻璃瓶,样式普通但玻璃的材质极为通透,连阙只一眼便看出,这个瓶子或许就是用科研所特殊的强化玻璃制成的。
因为这样突然的变故,其他人都暂避到了掩体后,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进他的那句不要触碰。
连阙的心下莫名烦躁,见身前之人已轻步靠近,蓄力准备硬接下金蝉的下一次攻击,他干脆随手捡起散落在茶几上的花枝掷向盘旋欲俯冲的金蝉。
无足轻重的花枝自然被金蝉轻松避开,却也打乱了它和地上那人争锋的阵脚。
就在那人诧异回头时,惊见金蝉果然将怒意转到了他身上,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不自量力的人。
“小心!”
木木刚自掩体后站起身,便被时云山拉回。
“他有分寸。”时云山的表情极为肃穆,他打量着空中的金蝉,对着耳内的通讯器沉声问道:
“老班还有多久到?”
挡在连阙身前的人察觉不妥,忙想拉过身后的人,但他的手探向连阙的手腕时却抓了个空。
连阙翻过凌乱的沙发,身后的金蝉已紧随而至,就在它欲再次发动攻击时,连阙在疾行间突然夺下墙边的挂画,顺势将飞近的金蝉掷向身侧的白墙。
时云山原本谨慎观察的神色一凛,不知连阙明明已经知道这些东西困不住金蝉,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画框扣上墙壁的下一瞬,众人便见金蝉已扇动翅膀冲破画框而出,叫嚣着向连阙扑去。
那抹白衣戒备地将手搭向他的肩膀,欲将他拉到身后。
就在这惊魂一霎,连阙却侧身避开了那人的手,自口袋中摸出一样东西,在金蝉冲破画纸的一瞬间翻转手中的东西向它甩去。
细微的轻响终止了这场混乱,只见前一刻还叫嚣着攻击的金蝉被一把尖锐的小刀连同挂画一起钉在墙上。
小刀的尖端纤细锋利,竟穿过纤薄的蝉翼与画纸将那只金蝉钉在墙上。
躲在角落的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如果画纸再厚一分、刀尖再深半寸都绝对无法这样精准地将如此小的昆虫钉在墙上。
连阙与身后回过神的白衣身影一同走到画前,见那人将小瓶靠近痛苦挣扎的金蝉,连阙亦在瓶口附上时将小刀取下收回。
随着画框坠落,奄奄一息的金蝉被收入瓶中封存。
见那人将瓶子收好,连阙微皱起眉。
他还未说什么,视线却突然定在那人伤未痊愈的掌心。
只见他掌心那处血肉模糊的伤处,血液竟已变得暗红。
那人自然也发现了这样的变化,他随手取过连阙手中的小刀,未有半分犹豫地划过那道伤口,将异变的伤处切下。
被整齐切开的伤口之下是平整的机械合金,客厅角落传出一阵惊愕的抽吸声。
那人做好这一切便将小刀还给连阙,兀自打算离开。
房间内避散的众人却在这时一同围了上来。
“真的是他,就是因为他这里才会……”
“你们看他的伤口,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是人类!”
“他跟这里的事脱不了干系!他不过是副本的一道残影罢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当年他做了那样的事,屠城这样的事最高裁决院还用‘清理异化’来包庇他。”
“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
众人的眼睛被恨意染红,一同将欲离开的人围在中间。
这样突然的变故让连阙收起了不悦的心思,他的目光扫过愤恨的众人,又转而落在被面具隐去了所有表情的人身上。
“让开。”冰冷的机械音自面具后传出,如对这一切全然不在意:“否则我将以扰乱公务罪对你们进行逮捕。”
众人的恨意与指责让角落的若紫几人同样不解,但她却已看到有人自口袋中取出小刀,犹豫间便要偷偷划向自己的手腕。
此刻这些人面露凶光,仿佛再次化身为厉鬼,要将憎恶的仇人生吞入腹一同拉下地狱。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恐惧,挡住去路的众人谁也没有率先发动攻击。
若紫与贺同舟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化解。
显然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也并非软弱可欺之徒,见众人不肯让路,他亦微微抬起那只伤未痊愈的手:
“既然如此……”
“既然你们都说是残影,那你们是要与残影复仇,还是活着离开这里?”
就在双方戒备僵持间,连阙却走到众人中间,按下了那人寓意开战的手,双眸冷冷扫过众人:
“让开。”
明明连阙从始至终都独来独往从未成为这些人中的领导者,但在这一刻,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自他的眼底感受到了迫人的威压。
二人明明被众人围在中间,这一刻双方的僵持却似已悄然发生了逆转。
不知道是谁率先向后退了一步。
围堵的众人竟如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般不约而同向后退去。
“你们别忘了,副本的关键就是他……咱们中又有几个是他亲手送下地狱的。”
“他现在落单了,如果我们不趁着现在杀了他,以后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不愿后退的人中有人趁乱喊道,原本犹豫的众人不由得定住了脚步。
“你们真的觉得这个副本与他有关?”
连阙的话点到即止,甚至沉默观察着眼前景象的时云山也未能听懂他话的意思,却恰好点在了每一个在十九狱中挣扎的人的痛点之上。
在十九狱中的人如今或许还对前任地狱之主的事情一知半解,但对于“温律”曾经的传闻却几乎无人不晓——
一如对于末世初期那场屠城的一笔带过。
几个副本走下来,连阙经常自众人的交谈中听到关于那场屠城的传闻。
在末世初期,这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最高裁决院机械军团在首席指挥官温律的带领下对N34城全面肃清,最终给出的理由仅是潦草的四个字:异化爆发。
那时的异化还停留在动植物传播阶段,且N34城事件爆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再发生过任何大规模异化事件,甚至仅有的几起人类传播案例也被未来科研所压下。
但是,如今他们回到了这个时间节点,亲自走过被全面封禁的城镇,看到了危机四伏的局面。
他们之中,真的还有人会坚持相信温律给出的“异化爆发”是为了强行抹掉自己的罪孽吗。
“到了现在你们还觉得N34城当年的通告是假的?”连阙的视线淡漠地扫过众人:“还是你们觉得仅凭你们自己也能安全度过爆发期。”
众人都没有说话,神色中的畏惧却悄然再次占领了上风。
戴着机械面具的人看向身侧,连阙不知他们的话他听懂了多少,一张金属面具却阻隔了一切情绪,只匆匆一眼,他便穿过不再阻拦的众人径直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