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284)
“你这个样子,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驻足的人低声问道,微风拂起他低垂的帽檐露出面上狰狞可怖的溃烂,他似在问他也在问自己。
重伤的人努力抬头看向头顶的人,眼底却是一片浑浊,男人这才察觉他的双目已然失明。
“可是我想……活着……”
那人打量着地上仅吊着一口气的人,半晌,他摘下兜帽。
那张溃烂的脸上,被帽子遮蔽的地方赫然是一双鼠耳。
他随手拿出小刀,如同对痛无知无觉般割向头顶的鼠耳。
手起刀落间耳朵被割下,但很快竟有新的耳朵长出。
这样的一幕再加上梦中他顶着的景斯言的脸,让第一梦不觉间错愕。
“他的异化技能是复制。”见状连阙低声解释道:“与你的异能不同,他用复制修复受伤的耳朵,或许也可以用异化器官带有的复制技能帮助其他人修复受伤的器官。”
第一梦视线定在巷内二人身上,目光中是道不明的情绪。
吃下异化的耳朵后,荷官在那双眼睛注视的操控下身上的伤竟当真开始缓慢恢复。
“谢谢……”
荷官的意识混沌模糊,伤口的恢复已随着异化技能的消耗渐渐平息。
尽管他的眼底依旧一片灰蒙只能窥见依稀的轮廓,鼠类异化人还是将兜帽重新戴好,只露出下巴的一角。
“用不着谢我,我只是好奇……伤成这样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他的语句冰冷,荷官似想说什么,但很快因为身上的伤势再次陷入昏迷。
被异化物攻击留下的致命伤口未完全愈合,但如今他已无性命之忧,鼠类异化人便毫不怜惜地拖着他离开了巷子。
“你怎么猜到……这场梦的故事不在刚刚离开的人身上,而是还在巷子中?”
“雷克说的那个故事。”
第一梦错愕间,连阙示意他跟上。
荷官的身体与视力渐渐恢复后,便跟着那个一袭黑衣始终将自己藏在兜帽下的男人东躲西藏。男人兜帽之下偶尔露出的皮肤溃烂不堪,他虽不知缘由却也因不想揭人之短并未问起。
只是或许他也不知,他们躲避的并非是异化物,而是追寻异化源头的人。
有人追着异化扩散而来,轻易被鼠类的异化污染,片刻便沦为了被吞噬意识的异化物。
连阙看着荷官赶来帮忙,笨拙地借着废旧的电路将其击杀,又去检查那人的伤势。
“我刚离开一会,怎么又有异化人追来了。”
荷官说着便想查看他的伤势,对方则一如往常般退后避开了他的触碰。
“抱歉。”荷官歉意道:“我忘了你不喜欢和人接触,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
“那就好。”荷官松了口气:“没想到我们藏到这里,也还是有异化物追来,这次的异化扩散得太快了……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不会有救援了。”
“什么?”荷官一愣,对上对方漠然的视线,他还是缓下目光:“别担心,这栋宿舍楼有夹层很少有人知道,我将通道内设置了陷阱,我们就先躲在这里。未来学院里都是最顶尖的学员,最高裁决院和科研所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他的话罢却听对方轻嗤了一声,可他疑惑抬起头时,却见对方面无表情似乎刚刚只是他听错了。
暗处的第一梦收回目光,看到这里,他们也大概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我们要如何离开这里?”第一梦瞥过暗道中被布置下的电网,沉吟道:“上一次逃离无主之梦的办法在沸水中,这次……”
连阙看向远处二人的目光未变。
“答案应该就在他身上。”
第一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他的目光正落在鼠类异化人身上。
“你是说,梦境的倒影……在一个人的身上?”
第一梦低喃中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在真正的梦境中是没有他的,既然这样,我们速战速决。”
他说罢示意连阙稍等,穿过布满电网装置的暗道走向二人。
说话间的二人若有所觉般看向走近的人,荷官似在辨认来人是否拥有意识,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鼠类异化人同样正看向来人,隐在暗处的眼睛幽深而透着暗红的光。
这一瞬,暗道中的电网在噼啪声中发出一阵灼目的强光,腥臭而腐败的气息顺着潮湿的管道而来。
“闭气!”意识到不对,连阙忙出声提醒。
鼠类异化的扩散极快,连阙原本以为是他皮肤的溃烂处接触感染,未想到他竟然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第一梦闻言当即屏住呼吸,蓄力冲破临时搭建的电网。
只是这些电网并没有那么容易击破,缠绕在暗道墙壁的电缆竟忽然动了起来,如有生命般带着冲天的火星向他压下。
瞬息之间昏暗的通道内电光乍现,第一梦虽勉强后退避开了高压的电击,也依旧被灼烧了衣角。
谁知这一切并未结束,还未等他站定电网再次向他压来。
细看之下,这些电网的边角竟是被人隔了绝缘体系上、从无人机拆卸下来经过改装的飞行器,而操控的终端就握在荷官手中。
“你……”
鼠类异化人似也未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荷官的表情此刻却如出现偏差的机械,僵硬而空洞地重复着:
“这次我不会再放弃你……这次我不会……”
他不再是前一刻等待救援将鼠类异化视为异类的模样,如同既定程序被打碎,一心想着清除存在的异端。
附着在暗道墙壁上的电网随着他的话一同向着第一梦坠下,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顷刻将其笼罩,没有半分可逃离的空间。
第一梦自知无从逃遁,他干脆抬起手,指间的电流随着异能的倾泻也化为了滔天的电光,似要与兜头而下的电网硬碰。
就在电网罩下的前一瞬,利刃飞旋向细密的电网,竟如破开海浪般冲破了这样的死局,将它们随着惯性定在墙上。
镰刀的锋刃准确无误地嵌入墙上隐秘的铁匣,随着“砰”的一声照亮暗道的电光瞬间尽数熄灭。
黑暗的死寂中,平稳的脚步声在镰刀下站定。
“还好吧?”
连阙下半张脸隐匿在厚重的围布下,他将另一条扯开的布巾丢给身侧的人,示意他将口鼻掩好。
在偶尔闪烁噼啪的稀薄电光下连阙取出嵌入墙面的镰刀,第一梦接过布巾像他一样围好,微微颔首并没有半分因刚刚惊险的一幕受伤的痕迹。
连阙这才想起,在纪遥的梦境中第一梦的杀戮值已经突破了三千。
荷官的残影即便难缠,想必也无法轻易在他身上讨得什么便宜。
连阙不由想起那场梦境的最后,为什么杀了纪遥的人会是第一梦,那个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
校门内尸体横斜。
不多时,那些尸体便如砂砾般被风吹散再不见半分踪迹,只剩下满身血污的人一步步走上高台——那些尸体不过是梦境中的虚影。
只有走上台阶的人,是梦境中唯一的真实。
他的身上布满伤痕,只有颈间的抑制颈环依旧整洁如新,手臂之上闪烁的白色数字已至2679。
他伸出手,触摸向虚空中的屏障。
身后却忽然传来巨大的能量波动。
他回过头看向楼宇间凝聚的巨型老鼠。
“他们被卷入里层梦境了。”屏障后的声音带着机械的浑浊:“你该知道混乱梦境的九死一生,如果想救人,现在去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去救人?”
“景斯言”的语气平常,指尖却无意识摩挲过颈环,似那是什么不愿割舍的宝物。
屏障后的人因他的话也辨不清他的态度,就在那人狐疑间,却见爱怜轻抚着颈环的指尖电光闪烁,足以禁锢异能的颈环瞬间便成了一块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