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197)
被摔在水池边的人鱼瑟缩着退后,见连阙的目光始终定在身上,如同受伤的幼兽徒劳地龇起獠牙提防着他的靠近。
尽管自人鱼的特征看来他已经进入了成熟期,眼底清澈的懵懂却让连阙晃神。
沈逆的把戏他早已司空见惯,也不明白在进入副本前沈逆为何会出手帮他挡下了晏知微的攻击,并且……他们已经重新进入副本——
那是不是眼前的人鱼也已再次忘记了身为沈逆的记忆。
人鱼身上遍布着结痂的伤口,锁住鱼尾的铁链因他的不断挣扎勒出道道血痕。
曾经的小人鱼稚嫩脆弱,在N34城时被科研所利用至族人遭屠戮与抓捕时毫无还手之力。
他似伤得很重,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与喘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打破这样的强撑失去意识,却依旧戒备着眼前的人。
不远处依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抓捕的狱警赶到。
连阙叹息着在原地蹲下,打量着闻声惊恐瑟缩的人鱼。
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在目测过水池的深度后,将台阶边的人鱼踢入水中。
增援的狱警已赶到102水池的牢房,连阙远远听到他们在搜索事故现场,沉默走到放置杂物的地方取出清扫工具。
人鱼将眼睛露出水面,依旧戒备打量着水池边的人。
连阙则像是没有发觉他的注目,却在指尖发现了星微的蓝色粉末,这种粉末连阙曾在N34城见过,并未在意地随手擦掉。
“下水管的安全网被破坏了!他一定是从这里逃了!”
“快派人去搜,别让他跑了!”
……
搜查未果后隔壁的狱警闻令追了出去,连阙只当作一切与自己无关,随意推过清扫工具象征性地清洁,未再关注水池里人鱼的去向。
直到隔壁重新恢复安静他才将东西放下,这间牢房的温度很热,连阙不耐地扯开领口的纽扣,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再次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典狱长。”
来人站定后,留守在102号水池的狱警恭敬道:“下水安全网破损,他身上有异能锁应该跑不远,队长已经带人去追了。”
被称作典狱长的人并未说话,应当是在观察现场情况,连阙在这片沉默中微蹙起眉,即便他刚来到海德拉未配置通讯器也未接到求援信息,刚刚一层闹出的动静这么大,他怎么会毫无所觉。
在连阙沉吟之际,他所在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戴着机械面具的熟悉身影走入房间。
他的视线环视过四周,水池内平静无波,他瞥过放置在一旁的清扫工具最终落在连阙身上。
连阙在这样问询的目光下随意靠在墙边:“怎么,没见过人偷懒?”
这位典狱长显然并不想答话,但几步之遥的人正斜靠在墙边,无论额头还是散开的领口之下都泛起了一层薄汗,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呛人的意味。
状态显然有些不对。
“你……”
冷静而刻板的机械音还未来得及说话,夹杂着杀气的冷风便已扑面而至。
典狱长退后避开扫来的鱼尾,人鱼的身上缠缚着道道锁链,虽然封禁了他的异化技能却依旧难掩身上的杀气。
锋利的长尾与利爪一次次自典狱长的要害扫过,仿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与面前的人同归于尽。
然而铁链禁锢了他的行动,面前的人避开他的攻击,只有偶尔被扫落的物架和满室的凌乱。
新任的典狱长起初只在躲避,如同在观察猎物的动势,又在他下一次利爪扫过时扼住了他的脖颈将凶狠的人鱼直扣在地上。
连阙靠在冰冷的墙边,观察着缠斗二人的视线却变得越加模糊,双耳也像是被覆上了一层薄膜辨不清声音。
他晃了晃沉重的头,视线与听觉方恢复了一线清明。
倒扣的这一下力道极重,人鱼吃痛间仍不肯放弃地甩起铁链缠缚的长尾,割向典狱长的脑后。
扼在人鱼颈部的手没有收力,那人也并未回头,竟似全然未察觉身后的突袭一般。
连阙正欲出声提醒,空气间忽而飘悬起诡异的气流,竟似有数条无形的牵引将人鱼挥起的长尾束住。
人鱼因脖颈与鱼尾的疼痛挣扎得越加严重,连阙本以为是鱼尾上锁链的牵制起了作用,但细看之下却惊觉并非如此。
被禁锢不得再动半分的鱼尾上,缠束的东西在若隐若现间正将鱼尾绞紧,也在因施力渐渐显形。
锁住欲偷袭鱼尾的是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章鱼腕足,这些腕足虽不及克拉肯那般粗大,却韧性极佳锁住鱼尾后无论人鱼如何挣扎也未能撼动半分。
连阙顺着章鱼足望去,它们竟都是自典狱长制服袖后的垂肩下舒展而出,蠕动间带起他的衣袂,映衬得他周身凌厉肃杀。
在人鱼渐渐停止挣扎后,被响动吸引来的狱警这才前后挤进牢房,手忙脚乱地将锁链加固带出房间。
他们都穿戴着厚重的隔离防护服,动作也依旧谨慎小心。
“典狱长。”一名狱警站在景斯言几步之外的地方,谨慎道:“他是不是要一起带走?”
那人将被黏液浸湿的手套摘下厌恶地丢在一边,这才将目光落向一旁的连阙。
连阙打量着他的动作,无辜道:“我一直在按照典狱长的吩咐打扫。”
典狱长与几名狱警闻言一同看向战后凌乱的水池,此刻哪还有半分被打扫过的痕迹。
“这可跟我没有关系,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连阙的话狱警并不认同,他拦下要离开的连阙,正色道:“典狱长,海妖藏在这里他有共犯的嫌疑,需要再做审问,不能放他回去。”
连阙停下脚步也未争辩,只沉默看向一旁的典狱长。
“典狱长!”
机械面具下的神色莫辨,在僵持间尘埃落定般宣判道:“重新打扫。”
狱警闻言带着沈逆离开,连阙看着满屋的凌乱难得呛在原地,这间水池为主的牢房比102号水池还要大,原本就难以一人收拾,他刚还想借这场打斗掩盖自己并未收拾的残局,如今更是一片狼藉让他无从下手。
翻倒的置物架遗落的杂物,倒落的桌椅、水池工具、锁链,和满地的积水……
再加上他周身莫名的疲惫感。
看到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始作俑者,连阙轻嗤道:
“清理干净就行?”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连阙转而走到牢房门口,对门外的狱警示意道:“我需要一辆推车。”
狱警在典狱长颔首后方离开,不一会便带了一辆推车回来。
连阙目送狱警离开,在燥热的房间内再次压下了脑海的混沌,直到囚室内只剩下二人,他方将地上的杂物扔上推车,后知后觉地问道:
“典狱长大人,你说要收拾干净,我把这些废物都‘清理干净’没问题吧?”
“嗯。”
在片刻的沉默后,站在角落的白色身影轻声应道。
身体的不适仍在不断侵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大概是在广场时不小心受了风寒,连阙只想尽快将手里的工作完成。
他将杂物清理上推车,后知后觉地发现惩罚自己清理的人并未离开。
他将堆满杂物的推车推出牢房,这才在门外狱警诧异的目光下重新回到房间。
“典狱长大人怎么还在这里。”连阙看着空荡的牢房,拿起清理地面的工具逐客般说道:“清理牢房这点小事就不用您亲自监督了吧?”
暗影中的人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这里是我的房间。”
“……”
连阙拉扯领口的动作一僵,下意识看向门口,但那辆装满杂物的推车早已在那人的默许下被推走:“你早点休息,既然这里已经收拾干净了,我先走……”
“走?”
如刀锋般挺拔锐利的身影却已行至他的身前:“你这个样子,打算去哪里?”
耳中的薄膜感再次袭来,连阙在混沌间因燥意不耐地抬起头:“小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