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25)
发丝绕过指尖,连阙皱眉将皮筋避开伤口,不多时手中的发丝便被束成了灵动的马尾。他抬起头,身侧的人也正在观察他手下的动作。
连阙刚刚将头发梳好,身侧的人便递来一张纸巾。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多多少少还是沾染了些脏污,他随手接过:
“学会了吗?”
“……”
男人没有回答,连阙也似乎并不想要什么回答,他心情不错地将另一侧的长发理顺,转而问身前的莎莎:“为什么想去见爸爸?”
莎莎原本因为梳头惬意的神色一顿,似因为身后的人再次问出了奇怪的问题疑惑,但她转念一想,这个人就是喜欢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就不再在意地重新恢复了笑意。
“因为莎莎很想见爸爸呀。”
“梳好头发以后,你就要离开公馆了?”
莎莎再次蹙起眉:“为什么要离开公馆?我要在这里等爸爸。”
连阙没有再说话。
等到另一侧的马尾也束好,莎莎愉悦地捧起镜子,她似乎对这一次的头发很满意,将镜子扔到一旁雀跃着跳下木椅。
等到她无知无觉地跑到门外,这才想起回过头看向身后。
“谢谢你帮我梳头。”
她扬起那双泛白的瞳孔,带着满眼的欣喜,像是对身上的伤口也无知无觉:“我要去等爸爸了,我今天这么好看,爸爸一定会回来的。哦对了,那个木梳就送给你了,如果你在天黑以后需要我的帮助或者是在这里看到了我的爸爸,可以用它召唤我。”
“天黑以后?”
“对。”她抬起那双灰白的眼睛,看向连阙:“要在十二点之前。”
连阙点了点头,他似乎感觉到了身侧人的目光,却没有再问离开的女童什么。
厉鬼离开后的房间被重新上锁,连阙检查过门锁后遗憾地走回床边。
“你不是有问题想问她?”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连阙这才注意到那人还没走。他自然地在床边坐下,因为好奇这个人竟然会主动搭话,目光也在他身上流连片刻。
“我不是已经问了?”
他的目光中依旧带着未散的笑意,莎莎化身厉鬼后失去了部分记忆,如今他问再多恐怕也不会在她这里找到答案。但是,一切的答案其实在文森瑞的房间已经找到。
比起这个,更让他惊讶的反而是身边这个如影子一般存在、也如影子一般沉默的人竟会主动提问。
在连阙探寻的目光下那人微微颔首,没有再问其他身影便已消散在昏暗的房间内。
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褪去血痕的木梳露出了雕工精细的纹理,连阙摩挲着手中的木梳,在逐渐混沌的困意中沉沉睡去。
……
公馆内的第四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起得很晚。
连阙经过一层餐厅时,只有零星几个人在位置上落座。
“我怎么知道。”
面上带着刀疤的阴鸷男人将刀叉重重拍在桌上,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立刻禁了声。
今天刀疤男的周身充斥着不悦的戾气,竟比之前还令人生畏。听见有人来,他的视线匆匆扫过连阙便收回,面上的神色却越加阴沉。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他身边的人涨红了脸:“我就是听你说没看到他,有点担心……而且,你说睡醒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万一他是在昨天晚上……”
“那你们自己去房间看。”刀疤男说着不悦地将钥匙丢在桌上,便不再理会兀自埋头吃起早餐。
那人看着桌上的钥匙,竟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阙的视线瞥过窗外的花园,放眼望去花园近处仍是燎原后的一片灰败。
他离开餐厅走到公馆外,年迈的管家正在花园边蓄水。见连阙出门,老管家停下动作微微颔首:“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连阙走到他身侧,似闲谈般随口问道:“你在这里当管家多久了。”
老管家看起来已经年逾七旬,他的身体枯瘦得只余皮包骨,连阙这般询问,他似听力稍有欠缺般迟缓片刻才答道:“记不清了。”
他说罢便去拧一旁抽水的阀门,足有一人宽的阀门带着年久失修的锈迹,随着他的拧动发出让人不适的吱呀声。
“我来帮忙吧。”
连阙说着将手按在生锈阀门的另一端,原本旋转的阀门在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中戛然而止。
说要帮忙的人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掌下的暗劲却未松半分。
管家抬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浑浊的双眼也随之定在连阙身上。
连阙面上不动声色,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传来了熟悉而好奇的问话:“你们在干什么?”
连阙松开了暗中角力的手,轻声笑道:“看来你不需要帮忙。”
他没有抬头去看站在台阶上的人,兀自越过那人向公馆内走去。
“等一下。”沈逆快步追了上来,神色紧张而局促:“我知道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但是我想跟你合作,我……需要你的帮助。”
连阙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走进公馆,令他意外的是,原本该在餐厅的众人此刻竟都聚在了大厅。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
刀疤男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见连阙进门便扬声道:“如果大家想活着离开这里,我想我们应该同步一下信息了。”
连阙缓下脚步,却并非是因为这人的话,他的视线落向楼梯连接黑暗的地方,一条藤尖正悄然舒展着枝条自暗红的楼梯角落蜿蜒而下。
连阙的视线一凝。
就在这一瞬之间,一根根藤蔓便自暗影中钻出,顺着楼梯如倾泻的河流一般快速向下涌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察觉藤蔓的异动,他们在惊惧中步步后退,却发现这些藤蔓竟并不是向着他们而来的。
藤蔓爬下楼梯又顺着墙角攀行,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向着A1房间涌去。
连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快步顺着藤蔓蜿蜒的方向追去。
这些藤蔓卷曲盘踞在A1门前,连阙谨慎而戒备地避过藤蔓推开房门。
阳光自窗外温柔地洒满整个房间,一道人影高悬于复古的吊灯之上,他的身体僵直,阳光自他身侧穿过,在他的脚下拉长成一抹灰暗的倒影。
“有、有人上吊了!!快救人!!”
不知是谁失声惊呼,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想将悬在半空中的人救下。
然而就在这时数条藤蔓自窗外攀入,飞速缠过吊灯上的身影,伴随着颈部骨骼断裂的咔嚓声竟将他自吊灯上生生扯下,自窗口向外拖去。
“怎么会这样……”
原本想去帮忙的几人不觉间腿软得几欲瘫坐在地上,但此刻他们的脚下还有未退去的藤蔓新芽,谁也不知稍有不慎踩到这些东西会发生什么。
“人已经死了。”
连阙收回视线,在人群中落向目光畏惧的沈逆。
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未动半分,窗外的花海回归沉寂,原本外层的焦黑也渐渐恢复了一丝生机。
就连舒展在他们脚下的藤蔓也渐渐缩回楼梯,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样子,就像刚刚的一幕从来都未发生过。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众人见惯了生死也不再似最初那般恐惧。
“他怎么会……”人群中交头接耳着,也有人顺着连阙的目光看向沈逆。
“我、我也不知道,早上文森瑞找上了我们……”察觉到这些目光,沈逆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我就想来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他竟然、竟然……”
沈逆的话让众人回想起昨天,纷纷低语道:
“看来真的有那个规则,他们昨天住的A1,B1房间没有人……”
“那也不是没有机会了,他何必……”
“他现在身上没有保命的东西、红名了,还被选中了两次,也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