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狱[无限](122)
在地狱的世界,或许所有人都不需要进食,但人间不同。
从景斯言的话中不难猜到,或许他无需进食的事情已人尽皆知。
在人类社会,如果一个人因为自身的异能,被换上的机械、无需进食,又拥有那样的破坏力,一旦被所有人知晓,无论是对于力量的敬畏或是恐惧……
或许大多数人都会在心底将他视为异类。
这样的种子被埋藏在人们的心底,起初只是星星之火,一旦到了某个节点……或许便足以燎原。
但是,让连阙更为在意的是,这个副本直到现在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他们是作为怎样的身份来到这里。
他们不是被NPC请来的游客、不是剧情中对应身份的某某,更不是被规则限制的“玩家”。
那么他们又该以怎样的身份介绍自己?
连阙按住景斯言未松的手,动作似安抚地说道:“我其实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感知即将有事情发生,所以来看看。”
“……”
大概是因为年轻,景斯言还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那张时刻板着的脸上竟有一瞬间的抽搐。
他看着面前云淡风轻说着这样话的人,又转而看向一旁偷偷将沾了油的魔爪伸向最后一只烤鱼的人鱼,面无表情地转回了目光——
连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景斯言竟将目光下移,似不经意地向他的腿上瞥了一眼。
“我知道了。”
他的话让连阙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显然他并未相信自己的话,但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明白了?
景斯言却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自从发现了人鱼这种生物,未来科研所就会定期进行检查与研究,因为目前全球人鱼数量稀少,也会对幼年期的人鱼进行培育以防止族类灭绝,等研究结束就会被放回大海,或者……选择断尾成为人类。”
连阙不知他为什么忽然介绍起一旁的人鱼,要知道关于沈逆,从前多次试探和询问他都没有回答,如今又怎么会这样突然提及。
“所以你不用担心。”
景斯言最后总结性的话让连阙更加摸不着头脑。
“我什么时候担心……”
连阙说着下意识看向身后的人鱼,却正看到他将最后一条鱼吃完,将鱼骨吐到一边后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
连阙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一堆鱼骨和空空荡荡没有一条鱼的火堆。
“珍珠。”连阙起身走到饱餐后的人鱼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都吃了?”
小人鱼抬起脑袋,像是得到了夸奖般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下一秒就被再次踢下了水。
河水溅起一串晶莹的浪花,带着点点蓝色的荧光。
人鱼却像是以为连阙在与他玩闹,快乐地在水中嬉戏摆尾。
“chen——chu——”
那双如蓝宝石般明亮的眼睛闪烁地望向岸边的人。
“珍珠?”连阙原本失去食物的恼火被浇熄,无奈地看着水里说着含糊音节的人鱼。
“你给他取了名字?”不知为何,景斯言冷淡的语气间竟多了一分古怪。
“人鱼不是应该会唱歌,他怎么连话都还说不清楚。”
“人鱼在幼年期的智商与海豚相似,相当于人类六七岁,不记得也正常。”景斯言蹙眉打量连阙半晌后了然道,他起身走到连阙身侧:
“他还在幼年期,不过听博士说……他很特别。他的母亲曾是人鱼的王,生下他以后就难产而死了。所以在科研所也有自己的代号,叫……海妖。”
连阙总觉得他的话并不是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意有所指。而这个代号对于他来说已不算陌生,只是,连阙记得那三个人想绑走沈逆之前分明说过——
“他不是马上就要进入成熟期了?”
“怎么会,他进入成熟期还需要很久。”景斯言闻言微蹙起眉,他顺着连阙的视线看向人鱼,视线却倏然一滞。
之前他因身体原因确实没有留意,此刻看到自人鱼尾尖散落在水中如同碎星般的蓝色粉末,神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意识到他的神色不对,连阙正欲发问,却见他已将衣服重新披好,诧异道:“怎么不再休息一会?”
“已经没事了。”
连阙一直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不低,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景斯言说的都是人类社会的一些常识或规则,他一时竟也有些云里雾里。
他还未来得及理解景斯言话中的意思,他的下一句话便让连阙忘记了上一秒的疑惑——
“海妖在科研所长大,根据他的习惯……如果一个人告知名称的词汇,对他而言,你告诉他的是……”景斯言的神色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你的名字。”
连阙诧异转过头,只见河水中的人鱼正快乐追逐着自己的尾巴,见他望来便停下动作向他挥了挥手:
“chen……chu!”
“……”
所以这条人鱼,以为……珍珠是他的名字?!!
“所以,该怎么称呼?”
景斯言的话打断了连阙在夜风中的萧索,他转过头看向与自己一同静立在河岸边的人。
“我姓景。”
河水洗去了夏日的炽热,晚风拂过他耳边的碎发,他的声音散在风中如同被隔在时光的彼岸:“你呢?”
景斯言眼底的诧异一闪即逝,随即便重新将面具带好向身后的林中走去:“温律。”
这个名字与连阙的推测一般无二,但自重新恢复了机械音的面具后传出,他依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同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完成了咬合,向着既定却深不见底的前方而去。
“人鱼进入成熟期声带发生变化,才能学习和适应人类的语言。而且……人鱼歌声的意图是求偶。”
这个并不难猜,毕竟对于人鱼这样处于神秘海域的种族,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都多多少少会流传一些传说。
“你去哪里?”
“去找些野果。”
丛林的夜色静谧而幽暗,景斯言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树影间。
连阙忙碌了一整天,如今放松下来便觉得困意翻涌而至。
他在树旁坐下,在等待中渐渐闭上了双眼。
河中的人鱼也悄悄游到岸边,那条长尾还坠在水中,他学着连阙的样子躺在他的身侧,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也跟着一同沉沉睡去。
景斯言回到河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虽然他还在附近,这两个人竟一同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野果,走到连阙身侧。
这个人似乎睡得很沉,景斯言静静蹲在他身侧,那张面具隐去了一切的表情。片刻后,他将野果放在一旁,也在他身旁的另一侧席地而坐。
林影间的星光琐碎而斑驳,又似有点点萤火落在身侧的人熟睡中低垂下长睫的暗影。
他收回目光,面具下的眼底深邃如墨。
第二日清晨,连阙被林间的湿热闷醒,他睁开了双眼,见自己依旧靠在河流旁的树边。
人鱼仰躺在靠近河水的一侧,将长尾浸在水中正睡得香甜。
在已熄灭的火堆旁放着一堆野果,将野果找回的人却已不知去向。
相似的一幕重演,连阙的困意瞬间消了大半。
他急忙起身环顾四周。
清晨的山林中只有偶尔的鸟鸣声,哪里还能找到景斯言的身影。
连阙的心瞬间沉了下来,他忙转身准备去不远处的车边找找,一回头却见那袭白衣正拨开树丛走近,他半挽起衣袖,指尖还沾染着些许灰尘与油渍,显然刚刚是去检查车辆的受损情况。
连阙这才发现是自己太过敏感,也不再言语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
他的目光瞥过那一堆野果,几种野果与曾经景斯言找来的一般无二——尽管他确认了眼前的人或许就是景斯言,却仍在下意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