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人美心善(56)
本来他拿着这颗药想防患未然,安稳扎根后又想把它交给楚瑀防身,如今他有了新想法。
如果系统不让他干涉关键主动推进人物李贾,那么李母自身作为关键被动推进人物,能否影响她从而影响李贾?
只有十个小时。
他换上一身低调衣衫独自前往南郊。
冰凉的瓷瓶放在兜内未贴紧皮肉,心却像已经感受到寒意在颤抖,楚瑾心里明白他的举动,他要杀人。
他要杀人,为了救人,可他又不能亲自动手,只能把东西交给李母让她自救。
累家及子,又屡犯不改,他想要保护拯救一些饱经风霜的灵魂,便要狠得下心。
至于违反系统意愿的惩罚,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日头才到午时,这几日楚瑀从城外回来经过南郊都要来看看李母,不过每次都是晚上,所以李母在白日听到扣门声时有些疑惑,她瑟缩了一下,猜想是李贾赌完了又回家拿钱。
李母小心推开一点门,屋外的人拿下黑纱斗笠露出一张昳丽的脸,她又惊又喜道:“楚爷您怎么来了?”
她退后半步侧开身子让出路,往后张望道:“石头他……”
“小瑀没来,”楚瑾温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扶进屋内,“夫人,我有话和你讲。”
楚瑾走后李母拿着药在屋里默默了许久,她一会儿迷茫地望着屋外,一边又低头看看自己。
她的日子好了许多,穿着舒适合身的衣服,可口的食物,儿子也经常回家看她,她很幸福。
但又不那么幸福。
手臂上火烫过的疤,和身上隐秘位置的伤痕,她时常在楚瑀面前忍着疼痛演出笑,夜深人静听到醉酒骂言又很麻木,白日欢欣和夜里折磨轮番造访,割裂感快要让人发疯。
她不是没有在折磨里催生恶念。
可父亲说嫁夫从夫,母亲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人们说她贤良持家容忍大度。
《仪礼》说三从,《周礼》说四德。
世间一人一口唾沫,简简单单就能淹死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她刚面上犹豫才露出一瞬,楚瑾就看出了她的想法。
“夫人,忍让不是美德,那是在让你用自己去为别人的错误受罚。”
“我不是坏人,”她独自一人坐在凳子上看着瓷瓶,浑浊的泪不知为何落下,“我不是坏人啊。”
她真的不是坏人,她怎么会去做杀夫之事?
意识空白了一段,李母还是把瓷瓶收进怀里。
月上树梢,她还坐在凳上没动过,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李母哆嗦了一下起身去开门,门外的李贾打了个酒嗝推开她:“磨磨蹭蹭干嘛,饭做好了吗?”
“饭,我,”李母这才想起自己没做饭,赶忙转身去灶房,“我这就去。”
“算了,回来!”李贾抓住她的手腕道,“那小子给你的钱呢,你藏哪了?别告诉我没有,这几天邻居都看见他回来了。”
“没有啊,上次给的钱你又输光了吗?”李母心下一阵绝望,她试着挣脱束缚反倒惹怒了李贾,他手狠狠地扇下去又一脚把李母踹倒在地,恼羞成怒道:“什么输光,你个晦气黄脸婆,老子就是跟你倒霉运!”
李母试着用胳膊挡住,她皱眉眼睛里流着泪,楚瑀不知道这双眼不是因为在灯下刺绣伤了的,那是哭得快瞎了的。
“你还敢挡?”李贾怒不可遏。
逆来顺受者开始反抗,施暴者觉得权威被挑战,于是变本加厉,一场家常便饭的折磨升级成暴力的宣誓地位。
也许骨骼被打断,血和泪落下,反正浑身都痛,李母躺在地上想,楚家少爷真的是个神仙。
他说的都是对的,她就要被李贾打死了。
她对不起楚家少爷。
她终究没能狠下心,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幸坠入万丈封建礼教里成为千千万万红尘沙砾中一粒。
李母从怀里掏出瓷瓶,李贾还以为是钱,他伸手想抢慢了一步,药被李母吞了下去瓷瓶摔到地上碎成两半。
“你是宁愿摔了也不肯给我?”李贾气得本来醉酒的脸更红,他加大力度踩住李母的胳膊扎到碎瓷片上,顿时血肉模糊成一片。
她有一个遗憾,她今日还没见到小石头,但她又觉得悲哀,现在这恐怖的模样还是不要让他看见。
上天对她这浅薄的一生添尽了不幸,在她心里这样想时,一头银发的少年红着眼睛站在门外,像是一只即将扑杀猎物的狼。
她闭上眼睛,心想这一生,实在太苦了。
多谢楚瑾这颗药,她可以早点离开。
‘系统更新完毕,重新加载数据中,数据加载完成。’
久违的声音响起,楚瑾在会馆处理事务,但他一整天心神不宁面前的材料一眼也没看。
‘……宿主,你不该不听我的话,你只是在浪费属性点而已。’
楚瑾眼前显示出巨大的冰蓝色屏幕,开始播放着一场惨烈的暴力。
‘你看,你无能为力。’
心下的绞痛一阵接着一阵,楚瑾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前世咽气之前,驱散不了的痛苦在他脖子上加上锁套不断收紧,他呼吸不过来了。
“畜生。”指尖气得发抖,但画面里的人已经不动了。
‘你这样做,反倒促进了楚瑀离开,倒也不错。’系统说着,切换到另一个画面。
冰蓝色屏幕上银色长刀鲜血淋漓,少年满头白发粘上殷红,他机械性地抽刀出刀,男人被巨大的铁钉钉在墙上动弹不得,偏偏少年的刀避开他所有的要害,他挣扎扭动着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承受着凌迟之痛。
“小瑀!”楚瑾心神俱裂,他想不到太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赶到楚瑀身边。
那颗他温养了三年的心好不容易松动,这一遭践踏,谁还给他一个会笑的楚瑀。
长风吹得心和脸都冷,缰绳勒得手疼,楚瑾到南郊时是一片出乎意料的灯红通明,人头攒动,他翻身下马,立刻有人拦住他不让他靠近李家草房。
“楚爷,”胡喆赶到他身边气喘吁吁解释,“今日发生血案了,这晦气,您快走吧。”
“楚瑀在哪。”楚瑾收紧牵着缰绳的左手。
“犯人自然要去牢房,”不知何时身旁出现一个细长眉眼的男子,他非本地口音穿着也不是官袍,他看了眼楚瑾道,“不过现在还在负隅顽抗。”
楚瑾眯起眼睛,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若能在胡喆前插上话的,没道理没印象。
衙役压着人出来,楚瑾望见楚瑀满身血迹眼瞳收缩了一瞬,他颤声叫了一声小瑀。
楚瑀听到他的声音抬起被血溅湿的脸,原本冰消雪融的眼神变得麻木,神情在视线落到楚瑾身上时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嘴唇动了动。
楚瑾听到,他在说对不起。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对不起他的人。
‘见到你造成的后果了?’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出现。
‘我说过,不要试图改变原定的剧情,宿主,你救不了她。’事实上,李母的性格和环境早就敲定了结局,所以它说楚瑾不要干扰。
它的宿主本来聪颖,在这些事上倒有反骨和愚钝。
“我救不了她。”楚瑾低声自言自语。
‘是的,你做了无用功,浪费了属性点,还要接受惩罚。’
系统话音刚落,楚瑾就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揪住一般生疼,喉间滚烫腥甜视线天昏地暗,他腿一软倒在地上,粘稠的鲜血从唇角滴落。
胡喆发出一声惊呼,那细长眉眼的男子也被楚瑾吓了一跳,压着楚瑀的衙役突然感觉一阵大力的挣扎,楚瑀挣脱开压制破开防御圈,周围的衙役瞬间拿着刀在他身边围了一圈。
楚瑀扑到楚瑾身旁小心抱起他,月色下楚瑾惨白的脸又给了本就破碎的心神用力一击,他满手血污弄脏了楚瑾的月灰长袍却还舍不得放开。
辰厌本来说好来接楚瑀抬潭水回家,他姗姗来迟看着众人先是呆了一下,看到满身血的楚瑀又吓得赶忙冲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