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人美心善(125)
“好了。”张清英收回手默不作声良久,见楚晟目光又放到别桌上的时候莞尔一笑。
楚晟的脸上没有渣子,只是张清英突然想碰一碰那张红透的脸。
很想很想。
想到,他甚至为此说了个谎。
祝石林和楚瑾聊得极好,他俩像是忘年交,一个白胡子老头兴兴头头大讲特讲养生之道,一个满头青丝的青年津津有味听着,说不出的诡异,莫瑀坐在一旁被冷落,只能低头喝闷酒。
忽的被楚瑾握住手腕,凑到他耳边说:“小孩子不许多喝酒。”
“谁是小孩?”莫瑀挑眉反握住楚瑾的手,他的指尖滚烫,触及微凉的皮肤时引起一阵轻颤。
楚瑾啧啧不满,心道这孩子越发不听管教,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于是再次道:“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小孩。”
祝石林秉持着夫妻吵架不插嘴的良好品德,一言不发喝着养生酒,心里可惜正是讲到最关键一步的温肾壮阳时被莫瑀打断。
他恨铁不成钢摇头,可叹自己的小友身为男子竟甘愿雌伏于下,心下决意要帮楚瑾一把,打算明日就将别人千金不换的秘方全部交给楚瑾。
后来是不知为何被退了回来,并一封信,楚瑾说是自己昨日夜宴受了风寒,不小心摔了腰,要一些养腰的良药。
祝石林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风寒会伤到腰,最后还是认真写了几封药方寄过去。
第90章
夜宴未尽楚晟就先一步溜走,在那坐着的气氛尴尬,他哪能看不懂张清英的眼神在看哪。
只是说破让人难堪,若是自己多想,怕又是一份自作多情。
便寻个由头出来随处走走,避开了那些光亮。
往日他少去濑溪河,今日不知为何也想去瞧瞧,月色下水面浮光跃金,清凌凌像有碎银铺底,他分明未沾酒,此刻自有一种溺于金波玉液的醉意。
月掠晚风催,催去潮生声,楚晟望过长河烟波,往日想的是秦淮连天灯火,如今竟也能静下心看一处寂寞。
楚晟扪心自问,自己最是贪慕富贵,拼命活在一层上流里,活得努力又忘情。
可是,他所作所为又并非只是为了富贵,常有人贪钱,因为贪赌贪欢贪色贪食,要用钱去替补。
楚晟偏偏不,他手握银两金票,心下却空空一片,若是食能饱,便更不想用钱做什么。
他少有欲望,只是习惯性地想要积攒钱,得到却不知要用去何处,思来想去,他才明白钱对于自己是什么。
他是个怕寂寞的人,不想再穷困潦倒,只身一人。
便不惜一切,要挤进这一场人间最盛大奢华的烟火。
只是心里终究格格不入。
“夜风凉,你虽不似楚瑾体弱,可别把自己当什么铜骨铁臂。”
终究是跟来了,楚晟无奈一笑回头,见张清英一身月白衣袍眉眼如初,忽而道:“想起两年前那出了。”
“两年前?”张清英寻了个避风处将外袍脱下铺在地上,他坐下来向楚晟招招手。
楚晟坐下后看着张清英,双手托着下巴笑道:“那时我去汉良谈生意,你非也要跟着去。”
“我哪里是非要?”张清英挑眉,那时玉京有一大盗出逃汉良,他领命前去捉拿,去汉良水路最快,去时只有那一趟船只,还被楚晟包下了,他无法,只得上门讨个人情同去。
见楚晟瞪自己一眼,张清英偷偷翘起嘴角改口:“好,是我非要与你同去。”
“那时船只走到半途歇息,你我下岸买些补给,”楚晟眸色一暗,他垂下眼道,“就那时候……”
“堤坝冲毁,横河决堤,”张清英仔细回忆,那时他和楚晟眼睁睁看着船只倾覆,幸而同行者皆下船,正当他心下庆幸时,河对岸传来一声惊哭,“那时三小儿被急流冲走,最小不过六岁。”
楚晟点点头,抬眼看着他勾起笑:“那时也不知你这脑袋想得什么,竟然就这样跳进横河,波涛千丈,像能吞人一样。”
“你有在担心吗?”张清英问,楚晟轻笑一声:“自然担心,我那时,就觉得你是个傻的。”
三个小儿一人之力如何救得下,他站在岸边目瞪口呆张清英双臂紧紧抱着两小儿,另一个死死扒着他的脖颈大声哭喊。
见人将三小儿送至岸边时已精疲力尽,楚晟想伸手拉过张清英,一个大浪却将张清英重新卷回河中。
巨浪冲撞着张清英的头,楚晟伸出的手还在空中,那人已被卷去河中央的漩涡,似河浪底下的巨兽张口,怨恨张清英夺走吃食,要拿他拿命去赔。
身边的几个船夫都是胡子斑白的老人,哪里指望得上,楚晟也不知自己想什么,他本最为惜命,却想起刚刚张清英奋不顾身的一幕,动作比脑子快一步地跳进了河里。
他刚下来就后悔,后悔自己要赔上一条命,可回头路走不得,楚晟望着已经渐渐不挣扎的张清英,咬牙往那里游去。
或许张清英这般人就是命不该绝,楚晟费力游到张清英身侧时河里的浪开始逐渐平息,他伸手拽住张清英的胳膊,不断将灌进口中的河水呕吐出去。
楚晟脸色发白,念头却是自己死了便罢了,背上的人不该死去。
这大好的青年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不该就此沉睡在江底。
而他自己,若是死了,也只对不起楚瑾多年栽培,要让楚瑾难过了。
他满身欲望的铜臭,抵不得一株清白的玉兰。
幸好岸边的渔夫将长长的绳子扔了过来,楚晟将绳子挂在腰间,靠着岸上人的拉力一点点回到岸边。
他半死不活喘着粗气,背上的张清英已经被浪打晕,经验老道的渔夫将人平躺后按压吐出水,试探过鼻息和脉搏都正常才停下。
被几个人搀扶着去了客栈,楚晟夜里总是不安,起身去张清英房内守着。
他握住张清英的手腕,感知到脉搏在动才放心,只是靠在床柱之上,最终熬不过才阖眼。
翌日张清英醒来,见楚晟握着自己的手腕靠着床柱浅寐,他轻轻将手抽出来将人抱起放到床上,后将被子掖好才退出去叫人端些早点。
“那时你怎么想,若说我傻,你也跳下来了。”张清英向后靠在树上,他目光温柔里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热。
楚晟低头一笑错过那神色,只是小声道:“我自不怕河晏笑话,我是个俗人,比不得你大义,若是叫我纵身去救那三小儿,我定不会去。”
“那你为何又跳下河?”张清英不解问。
“若是别人,我定不会如此,”楚晟移开眼看着江面,月色下情愫隐没于眼底,“只是,那是你。”
故而愿意舍生相去。
“今夜,你不曾喝一点酒?”张清英没头没尾说了这样一句,楚晟听着不对,他仔细看才发现张清英脸色薄红,竟然眼中有醉意,他稀奇道:“你竟然喝上了?”
“原是不想喝,只是你今夜不肯和我多说,听闻借酒浇愁,我想效仿试试。”张清英低眉,莫名看起来委屈。
楚晟笑道:“愁可去了?”
醉酒的人抬眸,伸手握住楚晟的手腕,两厢无话,楚晟垂下眼,只觉得脸颊发烫,张清英摇摇头,眼中困惑道:“去了,可不是因为酒。”
“是见着你又肯同我说话,”他似醉得过头,说话露骨干脆比平常更甚,“这才去愁。”
树下的人闭眸借着酒意睡了过去,楚晟凑近瞧着张清英安静下来的眉眼。
这悬挂在青空的月不曾属于他,只是此刻,他妄想疯长,偷了一杯月色。
一个情难自禁的吻,轻得像风一样,在夜里逃逸,除了罪人无人知晓。
在安州的日子相比之前也叫过得清贫,不知不觉就过去数月,杨尚一日支支吾吾邀约楚瑾,叫莫瑀警铃大作。
他偷着跟上二人,见他们在一家酒楼里进了包间,他包下隔壁的雅间在其墙上开了一个洞。
掌柜的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捧着莫瑀给他的银子心头不知该笑还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