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小夫郎(186)
徐启儿对此赞同不已,点着头道:“是呢,钱家几个哥哥也都是爽利人,少有苛责的时候。”
驴车从岔路口往东边的道上拐去,再往前跑了一段路后,径直上了官道。
坐在前面的裴厌说道:“蒙好口鼻。”
一上官道,路平坦了,毛驴跑的就快,顾兰时把颈子上的围脖子往上一拉,连嘴巴鼻子一起护住,把长耳帽子的绳儿也在下巴处绑好,两腿夹紧身前的蛋筐,随着毛驴跑起来后,风果然大了,呼呼在耳边刮。
他转头去看徐启儿,还好,虽然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破帽子,好歹能护住头和耳朵,见对方没有围脖子,他闷声闷气说道:“低头,把口鼻埋进领子里,别抬头说话了,冷风灌进去可不好受。”
“嗯。”徐启儿一一照着他的话做,果然不再说话了。
到十全村附近后,裴厌拽一拽缰绳,毛驴慢下来,等到了去十全村的路口,他拽着毛驴停下来。
徐启儿下车后,对蹭了驴车这事还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兰时哥哥,裴厌哥,多谢了。”
顾兰时笑道:“嗐,客气什么,我们也是顺路,这就走了。”
毛驴撒开蹄子又跑起来,这会儿路上倒是有了几个早早出门的人,或走路或赶车,看见别的人影后,到底叫人心安了些。
徐启儿看着他俩很快远去,这才搓着手哈了哈热气往十全村那边走。
对他来说,每天在东家干活累是累了些,但总算安稳下来,不用到处奔波打零工,也不用连累三爷爷和其他亲戚为了他给人家赔笑脸说好话,有了点奔头。
因他瘦弱些,一个月工钱只有一百二十文,一般来说,刚给人做工的长工,一个月工钱在一百五十文左右,钱家人心善,但也不是傻子,毕竟还要管吃住,乡下大户能给一百五十文算不错的,干几年干的好了,东家或许会给涨点钱。
和他一起做工的陈哥,在钱家干了好几年活,人又老实本分,工钱肯定比他高,至于到底多少,他没有瞎打听,不然要遭人厌烦。
在钱家,徐启儿只管干活,做饭烧水什么的有赵大娘和她两个儿媳,省了这些事,也省了家里的一份口粮,每个月工钱是净落的。
只是苦了在家的弟弟,要自己做饭洗衣,还要挖野菜照管田地。
之前不是没想过把两亩薄田卖了,可对庄稼人来说,要是没有地种,就和没有根一样。
徐瑞儿虽然呆了点,但也知道要是不种地,他和哥哥吃喝全都得花钱买,一年到头哪里能挣那么多钱。
而种地就能打粮食,粮食再少,用新米新粮换些糙米糙面,不好吃是一回事,但斤数份量会多一些,勉强够一年的口粮,再不济,多掺点汤汤水水起码饿不死,因此也舍不得卖田。
今年新米还没打下来,还没有换糙米的东西。
徐启儿昨天之所以回去,是因为前两月的工钱发了,见下午活不多,同东家告了假,怀里揣着整整二钱四十文,先去白水村那边买了些糙面,回去后果然看见弟弟在吃煮的面糊糊。
家里虽然还有糙面,但徐瑞儿不知道下一顿饱饭在哪里,因此不敢大吃大喝,每一顿都俭省着。
头一回领到工钱,徐启儿高兴,蒸了两屉馒头外加一屉野菜馍馍,走时特地叮嘱徐瑞儿,让隔几天就吃顿饱足的,不要一直只吃个半饱。
之前在码头干活,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挣四五十文,一个月下来,其实比工钱多,但去码头吃喝是自己的,对他来说,到底不如做长工好。
工钱要攒起来,就得从牙缝里抠,肉蛋什么的吃不起,几个糙馒头还是吃得起的。
天还没亮,四周雾蒙蒙的,徐启儿脚下快了点。
*
一进宁水镇,裴厌赶着毛驴直奔上次那个酒馆。
车慢下来,但东边天际才有点亮,依旧很冷,顾兰时没有摘下口鼻处的围脖子,他用腿夹着竹筐,一路颠簸,也不知道里面的鸡蛋如何。
街道两边的店铺陆续开门,早食摊子也是刚出来的样子,才烧开的锅里冒着白汽。
天色还早,没几个人出来买菜,路上行人也稀少,只有跟他们一样早早赶来卖东西的农人,要么赶着去早集占个好位子,要么挑担沿街吆喝。
到了镇子西边的酒馆后,伙计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从里面打开门,裴厌将口鼻处的布往下拉,说道:“伙计,老嬷在?上回让今儿过来送鸡蛋。”
一股子冷风吹来,伙计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仰头看了他一眼认出来,搓着手笑道:“我记得,老嬷前几天也吩咐过,正好,厨子昨儿晚上还说该买些鸡蛋了,只剩下几个。”
顾兰时一听这话,心想没白来,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
伙计又道:“这大门口,等会儿有食客,不好堵着人家,你们上后门那边,我给你们去开门。”
“嗯。”裴厌答应道,牵着毛驴往后巷子口走。
走了一段路,顾兰时说道:“我还是下来,背着筐子吧。”
竹筐里装了约莫一百枚鸡蛋,再加上里面的稻草,也有十几斤,裴厌回头看着他道:“离得近,不差这几步,我走慢一点,你把蛋筐扶好就行。”
后巷子口离得确实不远,顾兰时没再说什么,两手老老实实抱着竹筐。
伙计已经开了门,见他俩到跟前了,朝后院喊一声,自己去大堂擦桌子放板凳。
驴车在后门口停下,顾兰时刚下板车,就看见一个胖胖矮矮的汉子从里头走出来,下意识的,他知道这人就是酒馆里的厨子。
第148章
早起冷,厨子边走边搓脸,见外头人已经到了,笑两声道:“这么早。”
裴厌也露出个笑,说:“老嬷交代过,让赶早来,鸡蛋已经备好了,大哥只管挑拣。”
“好好,也省了我出门。”厨子说完又道:“我去拿蛋篮,这记性。”
“成。”裴厌答应一声,他把车上的蛋筐抱下来,轻放在地上。
太阳穿破云层,天色彻底亮了,顾兰时凑过来,揭开筐盖,又把最上面一层稻草扒拉开。
今天要拉好几筐菜,驴车不好寄放在镇外,因此要连蛋筐一起拉进来,为了不让鸡蛋在车上颠簸乱碰,和之前一样,他俩给筐里垫了厚厚的稻草,底下算是软和了,不会磕碰到。
但鸡蛋之间若放在一起,同样会滚动,于是他俩把每一层用长稻草竖着隔成四个行当,每一行都能放五六个鸡蛋。
可这五六个鸡蛋之间没有隔档,也容易在一路颠簸中互相磕碰,乡下土路坎坷又多,一颠一颠的,于是他俩又想法子,把每一行里的鸡蛋再次隔开。
稻草太长不好塞进去,就剪短塞进鸡蛋之间的缝隙,垫的厚实,尽量弄得紧实了一点,鸡蛋不能轻易在筐里滚动,磕碰自然就少了,只是这样每一层就少放一两个鸡蛋。
顾兰时仔细看一遍,又拿起两个看看,说道:“好像没有磕破的。”
正说着,厨子的咳嗽声脚步声近了。
他放下鸡蛋,站起来往旁边让了让,对方是个汉子,有裴厌在,不用他跟人打交道。
裴厌抬手示意了一下地上的蛋筐,说道:“这里头都是鸡蛋。”
说完就弯腰从里头拿出两枚鸡蛋给厨子看。
见状,厨子上前,瞅一眼后,把手里的竹篮放在板车上,接过那两个鸡蛋看看,随手就搁到篮子里。
“下面还有几层,和老嬷说好了,先紧着馆子里挑拣。”裴厌在旁边说道。
“好说好说。”厨子口中附和了一句。
他买惯了灶上用的东西,人也不是婆婆妈妈的,见这些鸡蛋个头都可以,没有太大或太小的,都很均匀,因此只要没有磕碰他就往篮子里挑。
最上面一层约莫有二十个鸡蛋,除了几个沾了太多鸡粪的,都被挑进了竹篮里,顾兰时站在旁边没言语,心里默默记着数。
“我来吧。”裴厌把剩下的鸡蛋暂时放在取出来的稻草上,又把用来分隔的长长短短稻草归拢到一起两手抱出来,露出下面一层的鸡蛋。
“你这一筐装了多少个?”厨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