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小夫郎(10)
方红花上了年纪,头发都白了,一辈子养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孙子曾孙一大堆,家里日子都过得不错,自然不用她干农活,村里好几个老太太老夫郎羡慕她,说她如今是享福的时候,啥都不用做,吃喝自有儿女管着。
虽然如此,但她自己要强,从老头子前些年死了后,没乱生事让儿媳孙媳天天伺候她,自己只管自己做饭洗衣,一概不用旁人,手里捏了些钱,每月米面鸡蛋却用不上钱财,都从四个儿子手里出,偶尔帮着带带曾孙,有眼力的孙子和孙媳都会给她拿点吃食,有时孙子家周旋不开,她也不怎么计较。
苗秋莲忙着问道:“娘吃了没,没吃家里还有肉,早上蒸的米饭多,热热就能吃。”
小老太太平时不大上他们这边吃饭,来一回总得问问。
“我吃过了,不必忙。”方红花笑着说完,她嘴上嫌弃曾孙,但还是抱起最皮的顾衡,干瘦老手又摸摸顾满脑袋,说:“皮猴子,吃个鸡蛋都能噎住,也不知你着急忙慌做什么。”
她那天给顾满三人煮了鸡蛋,不想这小东西被蛋黄给噎住。
“肉割的多,娘你等会儿回去带上些,也炒碗肉吃。”苗秋莲匆匆到灶房去切肉。
方红花没拦她,提起肉确实想吃了。
外头狗儿几人轮换着碾场翻晒,时不时进来喝水躲凉,顺便和阿奶说说话。
家里如今要紧的大事便是顾兰时的亲事,方红花又是问林家又是问给他新衣裳做的怎么样了,还有以后买红布做喜服的事,又叮嘱顾兰时要绣鸳鸯枕,一大通话夹着琐碎家常便说了许久。
晌午过去,太阳没那么晒了,方红花端着一碗切好的肉片和一碗干米饭回家,路过钱老大家时哼了一声,脸上全是不待见。
和她同辈同龄的钱老大已经死了,他媳妇正是曹小巧,方才和苗秋莲说闲话,提起曹小巧这老东西不但想占他们家便宜,竟然还要打她孙子,心里哪有乐意的,若非钱老大生前是个好人,儿子也算老实,她曹小巧这么爱占便宜讨人嫌的性子,恐怕在村里都过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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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用了二十几天,留够交付差役来收的粮食斤数,总算将晒透的新麦灌进瓮里,如今算是盛年,朝廷体恤百姓,田税徭役要比二三十年前轻,能吃饱饭的人家越多。
日子过得好,顾铁山牵着驴子到村头石磨磨了半麻袋新面,一家子好生吃了两天精细面做的面条和馒头。
最忙碌的时候过去,天又热,小河村不少人家都歇了几天,只要是地多丰收了的,晌午很少有人顶着太阳出门。
下午,日头往西边去了,村头大树底下的阴凉处才渐渐来了几个人。
顾家祖宅正是村前几户人家,吃过饭的方红花见两个老太太结伴从她家门前路过时都拎着板凳,便也拿了凳子出门,挑了阴凉地一边说闲话一边给自己剪鞋面。
孙老夫郎摇着蒲扇,正说到周家二小子明年要娶亲的事,瞧见往这边走的人说道:“是兴旺家的,今儿不忙?”
叶金蓉,也就是裴兴旺媳妇,端着小簸箕提了板凳笑道:“阿嬷,在家里闷得慌,外头这不是有风,凉快。”
她在孙老夫郎旁边坐下,小簸箕里是一小堆棉花和线陀,一边听几个老人说话一边捻线,时而插句嘴,听见周家二小子已经定了亲,连忙道:“我家虎子算算也到年纪了,婶子要是有合适的,也给我虎子说门亲事,到时这媒人酒可少不了。”
郑老太太砸吧一下嘴,媒人酒总是和媒人礼一起的,她没怎么说过媒,也没撮合的本事,一听这话有些意动,只是碍于想不起有什么年轻姑娘和双儿,在旁边哎嘘一声,心里酸溜溜的,只能听其他几个人说这家有什么姑娘,那家有什么双儿。
方红花低头剪鞋面没吭声,她在家里一概不管事,哪有在外头闲管别人的,再说了,这裴兴旺一家,她着实有些看不上。
六七个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别说小河村,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和事都在他们嘴里过了一遍。
正说得起劲,多嘴快舌的杨老夫郎瞅见从村口进来的人,压根儿没过脑子,询问道:“那好像是你家二小子,说起来比虎子还大呢,也没娶亲?”
此话一出,树荫底下的人都不言语了,看一眼快走近的裴厌,又去看叶金蓉脸色。
杨老夫郎嘴一抿,没敢再出气。
被几人看着,叶金蓉又是气又是臊,气裴厌那小畜生让她丢脸,也气杨老夫郎嘴上没个把门的,村里那些闲言碎语她哪里不知道,可那天杀的克星,生下来就是克她的。
腿脚沾了泥水的裴厌这时从树前路上经过,微微垂了眼眸,本就没表情的脸似乎更加冷硬,对所谓的亲娘没有半点好脸色。
叶金蓉脸色也不好看,又臭又冷,等他过去后,哼一声就起身拎着板凳走了,再不想看到这几个老东西。
杨老夫郎哪里没看见她瞪了自己一眼,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朝地上啐一口,白眼一翻,道:“呸!什么东西,当别人都没长眼睛,一家子忘恩负义,逮着一个老二往死里欺负,这也能叫亲娘?我看啊,比后娘还心狠,谁家姑娘嫁她家去,那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叶金蓉如此让他没脸,他自然没好听的话,倒不是真为裴厌打抱不平。
“嗐,也是呢,满村都找不到他家这样做事的。”孙老夫郎应和道,他旁边郑老太太一看大伙儿都吃不上媒人酒,心里也舒坦了,跟着一起数落叶金蓉。
“哟,都在呢。”曹小巧挎着篮子近前,也不知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她笑得一脸褶子。
“他巧婶子,上哪儿去了?”只有郑老太太同她说话,其他人要么不吭气,要么撇嘴斜眼。
走了这一路,曹小巧气喘吁吁,恰好树根底下有块石头,她顺势坐下,喜滋滋道:“也没去哪儿。”
郑老太太一眼就看见她篮子里的大桃子,虽说用布盖住了,可风一吹动,红红的桃子就露出来,她伸长脖子探头想去细看,嘴里直砸吧,说:“我看,你这桃子不少呢,瞧着就水灵。”
曹小巧戒备地将竹篮往另一边藏,她本意是想歇歇脚,没成想给人看到了,于是掩饰道:“路上碰见亲戚,给了几个。”
“既是给的,又不值钱,干脆,也分我半个吃。”郑老太太馋得眼睛直往篮子上瞅。
曹小巧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尖声道:“就凭你?这么大的桃子你说不值钱就不值钱?也好意思问别人要吃的,撒泡尿照照。”
这话说得太难听,郑老太太面上挂不住,照面就朝那边吐唾沫,曹小巧连忙避开。
郑老太太毫不示弱,骂道:“卖*的老娼妇,你这桃子就是金子做的,求你郑姑奶奶吃一口都求不来,给你脸了,让你在这里吆五喝六。”
“嘴馋心烂的下作东西,自己没本事,连个桃儿也吃不上,倒问别人要饭,狗娘养的。”曹小巧回骂道。
这话戳了郑老太太心窝子,当即就跳了脚,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下贱烂货,扯你娘的臊,狗娼妇竟也敢指派我。”
孙老夫郎连忙劝道:“行了行了,快别在这里现眼。”
他对曹小巧摆摆手,说:“快走快走,少在这里惹事,一会儿连汉子爷们儿都要围过来,到时有你们臊的。”
其他几人也在劝和,偏偏方红花看一眼那篮子红桃,冷笑道:“我看啊,哪里是亲戚给的,是偷来的吧。”
曹小巧刚安分了,闻言眼睛瞪圆,嚯一下站起来。
“我可没听说你哪家亲戚种了桃子,就你这素日偷瓜掐菜的下贱模样,亲戚都给你祸害了一遍,谁会给你桃子吃?八成,就是偷来的!”方红花气势汹汹也站了起来。
“你心虚什么?难不成,真给说中了。”郑老太太有了帮手,越发气盛,嚷嚷道:“他曹小巧又偷东西了,这回可好,都偷到邻村去了,天杀的贼,活该叫人指着脸骂。”
“死穷鬼你叫唤什么劲,舔着脸要饭的货色。”曹小巧可看不上她,又穷又馋,总爱占别人便宜,至于方红花,她俩以前就有点旧怨在,顾家日子过得好,叫她这些年心里都不得劲,于是指着方红花鼻子骂:“老货,瞎说八道叫你天打雷劈烂嘴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