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物有执念(49)
“哎。”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纪宁说:“骂你呢。”
纪宁分了一片目光过来,淡淡问:“谁?”
袁祈:“……”
“哈哈哈哈哈哈。”这次他笑出了声。
纪宁真的太有意思了,有种“哭了半天不知道谁死了”的既视感。
纪宁目视前方开车,但又忍不住瞥了眼,袁祈笑出了眼泪,漂亮眼尾泛红,带着水渍。
这样的笑,以前日日能见。
但如今……这是袁祈遇见他后的第一次。
袁祈恍一抬头,发觉纪宁也跟着笑了,错觉似的,惊鸿一瞥,转瞬即逝。
袁祈心乱了。
他收敛神色,坐正后面色复杂地看向窗外。
越野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水马龙,很快跟白色分道扬镳,市里开不快,车速慢,风声也小,袁祈将车窗全部降下来,阳光照在身上。
纪宁觑见,打开车载电台,频道正播放一首舒缓的钢琴曲,音符小河似的流淌,跟眼前场景好像配套。
车缓缓开着,袁祈冷不丁开口问:“你今早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其实很自作多情,纪宁完全可能因为招财童子和奴眼才过去敲门。
可袁祈鬼迷心窍觉着,他今早进门时,表情很伤感,似乎是有别的话要说,于是在气氛驱使下鬼使神差问了出来。
他话音刚落就觉着自己傻逼,等着纪宁打断他的自作多情。
纪宁扶着方向盘,长睫略向下垂了点,沉默几秒说:“有的。”
袁祈:“什么?”
纪宁平视前方,脸色不知不觉间变得惨白,语气比平时都要稳:“如果我说可以,你会留下来吗?”
袁祈不知道他怎么瞬间看起来苍老了几十岁,不是面容,是语气,说的话也没头没脑,不明所以:“啊?”
第44章 情敌
纪宁没再重复,整个人也恢复以往平静的表情,袁祈依旧盯着他,觉着刚才那句话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就能被带过。
纪宁知道他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沉默了几秒,手里的方向盘往左一拐,在建筑工地大门旁边停车,淡淡说:“到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勇气将那句话再重复一遍,那是他埋在心底三百丈之下的念头,光是开口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没听到,就算了。
袁祈跟着下车,合上车门时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
他其实听清楚了,纪宁说的是“如果我说可以,你会留下来吗?”,但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祈丝毫不记得他和纪宁间有过“可不可以”的询问。
他看着纪宁单薄又挺拔的背影,心头突然涌出一股悲伤情绪。
袁祈深深出了口气,觉着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精神不济被鬼迷了心窍,强打精神拍了拍脸。
他跟着纪宁穿过横着建工标志的蓝色横门往里走,青天白日的大早晨,连搅拌机的轰隆声都没有,正疑惑工地怎么这么安静时,就有道咋咋呼呼嗓音响起,赵乐拖着兴奋音喊:“袁祈——”
袁祈一抬头,在成堆水泥钢筋和绿网包裹的高楼背景下。赵乐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兴奋的蹦着高朝他挥手。
袁祈:“……”
他对赵乐双眼放光的行为略感费解,上一次看见还是前天坑他进组的时候。
袁祈回应地招了下手,目光却落在赵乐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
那人先前没见过,身材挺拔,面容冷峻,手中的明火鉴匣青光跳跃。
袁祈现在知道了第八组的性质,也就知道了明火鉴匣“青火”和“红火”所代表的含义。
看来这里确实存在明灵,他们的调查方向没错。
赵乐乳燕投林似得迫不及待朝袁祈奔来,丝毫不留恋原来的同事。
本来这趟外勤跟他没必要出,结果昨晚下班前,他嘴闲的寂寞,跟影青八卦了下袁祈住在组长家的消息。
这位同事今早就顶着张零下三十度的脸驴强行将他拉出来,一路上吓得赵乐连口大气都没敢喘。
有这样的同事在前,更加怀念会笑会闹的“脆皮人类”了。
“你可算来了。”
赵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确保前天的伤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袁祈被他扯着胳膊拽来拽去,觉着赵乐精神抖擞的有点像日本电影里的男高中生。
赵乐检查完,又为自己之前的隐瞒向他道歉,袁祈倒是并不在意,表示这点小小欺骗没放在心上。
“哎。”赵乐拍了下他肩膀:“幸亏你没有被吓跑。”
袁祈心说并不是,我已经被吓跑了。
没等他把这话说出来,就感觉一道让人不适的目光从前方投来。
袁祈循着抬头,只见捧着明火鉴匣的年轻人正冷冷盯着他,针尖麦芒一样,疏离尽显。
袁祈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没有见过这人,更不知道这股敌意从何而来,然而成年人的社交习惯让他保持温和模样,唇线延展,回了个未达眼底的笑。
工地今早才接到停工通知,事出突然,混凝土拌好了都在桶里没来得及卸,东西散在地上。
纪宁跨过工地上的坑坑洼洼和碎石,经过袁祈朝手持明火鉴匣的人走去。
不用开口,那人就将目光收回转落在他身上,利落说:“目前只知道是北魏造像,具体哪一尊还不清楚,石制……”
他面对纪宁时,视线立刻就缓下去,锋芒系数收敛,规矩落在对方脸上。
袁祈原本已经收回目光,听见他说话又望过去,心里稍微动了一下,因为那个人的态度。
这位举火折子的同事跟他相反,一点都不会去隐藏自己情绪,敌意也好和尊崇也好完全暴露出来,也不怕给人看到。
某种程度来说,倒是跟纪宁一个路子。
袁祈大致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大敌意,因为纪宁。
他长睫半垂,心里好像被扔进粒沙子,微不足道的硌了一下。
赵乐问他伤完全好利索了没,要不要他找人给配点特效药。袁祈半天都没吭声,他才发现对方心不在焉,循着目光看去,恍然“哦”了声说:“那个是影青,也是我们第八组的,跟组长一样,主要做外勤,脾气挺冷,组长是冷漠的冷,他是寒冷的冷,不太一样。”
现在袁祈已经是自己人了,他没有再藏着掖着,也是想弥补之前的事,说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有一个外勤成员叫琥珀,不过最近可能见不着了,我跟张海主要负责后勤,但我在手头没有文件或者人手不足的情况才会跟出来,在外勤充个数,赚点津贴。话说你昨天怎么没去单位啊,你的转正合同还没签呢,少签一天,少拿一天的钱。”
袁祈“嗯”了声,竟然没提自己被“吓跑了”,不想再继续干下去了。
施工时白天黑夜人来人往灯火通明,袁祈抬眼看好几架高耸的塔吊停在那里,这么倏地停下,整个建筑空地破败又寂寥,安静将人完全裹住,偶尔从天空中飞过一只带叫声的麻雀,衬得周遭更加安静。
纪宁跟影青说完话,转过身看向袁祈。
袁祈会意,和赵乐一起踩着脚下石头跟上来,问:“组长,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纪宁大致重复了遍刚才影青话里的信息:“这次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北魏造像,时期无法确定,石质文物的力量要比丝织强,因而战力不详。”
袁祈摸着下巴想了想问:“要是能尽量确定时间,会不会有帮助?”
赵乐正要说“不用”,没等张嘴,纪宁道:“可以试试。”
他的语气并不着急,似乎能够任由袁祈娓娓道来。
赵乐下意识望向影青,发觉对方眉心已经拧在一起。
袁祈不了解纪宁,所以并不知道刚才那四个字有什么问题,但对于和他公事的几百年的赵乐来说,从昨天开始,纪宁在面对袁祈时的决策就有点反常。
以往他雷厉风行,外勤过程要求速战速决,能消耗力气的事情绝不消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