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物有执念(18)
指尖照明符就在这时暗了下去,纪宁低头从包里夹出一张重新点上,后边的话也因为这个动作被打断。
那只不过是一句可有可无的闲话,等到照明符再度燃起,也就没有再续上去的必要。
袁祈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毫不费劲从气氛中猜到后话——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自己的看法,所以不想打击工作热情。
他胸口有点噎得慌,心说这态度怎么那么像保护弱质儿子玻璃心的老父亲呢?
袁祈张下嘴,想再问,如果他没有放弃执意要炸,纪宁真的会为了保护他“幼小的工作积极性”冒着出去后停职写检查的风险炸墓吗?
没等这话到嘴边,他突然察觉到这道题怎么那么眼熟,这跟热恋期情侣“救我还是救你妈”的千古难题同样性质。
袁祈转过脸去扶墙,被自己矫情出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想吐。
心里那颗小沙粒就在这期间粉身碎骨又毫无余痛的排出体外。
照明符熄灭重燃,墓室的光照轮换交替引的那边休息的一对师徒看过来。
神经紧张的刘玉茂在光线闪动瞬间,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像被烫了下,蜷缩内勾。
他的老家在农村,从小听说的山野鬼故事没有一千也有八十,尤其是茅山道士和僵尸女鬼有关的占比绝大多数。
眼下深山墓室,没有门的陪葬坑,不明身份的墓主……这人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够编个尿点极高的本子。
刘玉茂无论对纪宁这个人还是他手里符咒都感觉瘆得慌,趁机问:“你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
那看起来就是一张黄纸符,用朱砂龙飞凤舞的鬼画了通,但却会发光,还是青色的——传说中的鬼火就是青色的
纪宁转脸与他质疑的目光对上,“照明符。”
袁祈:“……”
他虽然还没有入职,但多少也能猜到一点组织纪律,心想你们这不人不鬼的工作难道不需要保密吗?
你这么实诚真的可以吗?
三个字让两边人都沉默了,墓室中只有微弱青光驱散黑暗。李威军和刘玉茂怔愣盯着纪宁手中发光黄纸,脑中不约而同考虑这个“照明符”究竟有多少科学成分在里边。
袁祈怕纪宁吓死了人出去后得两个人一起偿命,无奈帮忙遮掩。
“这是刚研究出来的照明设备。”
袁祈保持微笑,脸不红心不跳扯淡,“局里刚给配的,轻薄,方便,易携带,关键是续航能力强,我们私下里都叫照明符,辟邪嘛,图个吉利,大家都懂的。”
李威军活了那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将目光挪向袁祈,推了推眼镜笑着打圆场,“都知道第八组是局里最好的地方,有新设备也不奇怪。我们年轻下现场时候,荒郊野外的,以毒攻毒给睡袋起名叫棺材一号,棺材二号,见棺发财,大吉大利嘛。”
第19章 天煞孤星命格
袁祈心说你们当时的考古文化也有点太“不忌讳”了。
李威军休息够了,守着满地真品,职业病犯了跟刘玉茂端详面前地上的一尊小青铜鼎。
袁祈与纪宁站在一起,远觑着两人方向,压下声小声问:“我们要去找主墓室,他们两个怎么办?”
他这领导虽然呆,但不傻。刘玉茂那通记忆错乱后的说词很多地方都交代不明,好比“手电筒没电”这个事情,对于如今拿着代表最高科技水平设备的渑省一线工作的人来说,比中彩票几率还低。
纪宁瞟着他,用同样低的声音说:“你来处理。”
袁祈:“什么?”
纪宁:“实习考核。”
他并不擅长在人群里找线索,以前都是跟在身边的其他同事处理这种情况,现在身边只剩下袁祈,别无选择。
袁祈:你大爷的!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深呼一口气,安慰自己现在不是内讧撂挑子的时候。
李威军身上穿的防护服虽然已经敞开了怀透气,但一次性手套还没摘,在分析讲解过程中偶尔还碰一碰面前小鼎。
刚才还急躁想要出去的刘玉茂端着巴掌大的口袋笔记本,潜心静气坐在李威军的旁边跟着讲解画图记笔记。
袁祈心说这也太孝顺了,身份互换,要是有人在墓里给他上课,他早自杀了。
他顶住“自杀”冲动回头看了眼纪宁,对方不为所动,只好硬着头皮踱步过去。
李威军正跟刘玉茂讨论这尊小鼎用的是“失蜡法”还是“合范法”。
袁祈抱着手臂蹲下凑热闹,原本就被迫学习的刘玉茂侧目瞟他,声音渐消。
袁祈笑容亲和,“以前我上学那时候,窗外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想跳出去看个究竟。次次都能被班主任抓到一通骂,说我不是读书的好苗子。我当时就不服气,心想世界上哪有天生读书的好苗子,倒是让我见见啊。”
“直到现在,我终于看见了。幸亏早早就不念了,跟你们比起来我简直是浪费国家资源。”
身处象牙塔的李威军被他这样拐弯抹角的一番“自贬式”夸的一愣一愣的。
“见笑了,见笑了……”
他将鼻梁上的半指厚的眼镜片戳到宽大鼻头上方正好架住,眼边笑纹堆起,谦虚又含蓄地说:“你们这些干前线的可比我们这些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有用多了。现在找出去的路,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点东西,起码找个事情干,心能平静下来。”
李威军说话的语速缓慢,态度随和到多恭维几句就能脸红,完全看不出这是位界内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袁祈听说过,他现在是国内汉墓研究的大拿,尤其是青铜器方面,无人可出其右,为人低调,无论在业内还是校内,口碑都很不错,受人欢迎。
刘玉茂没有接受到导师心如止水的良好熏陶,超后看了眼,四面石墙依旧紧闭,冷眼看他,没好气问:“你们找到出去的线索了?”
袁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向背对他们举着照明符装模作样的纪宁,力不从心地说:“我们组长正在找着呢,我有点累了,过来歇歇。”
纪宁刚才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墓室,出去的“门”也由不得他们控制。如果这里的主人想困死他们,没有人可以逃脱。
纪宁还说:那两个被困者之一,知道“门”的位置,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所以袁祈也不能直接问,这是规矩。
以上为考核提示。
袁祈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被扔进了高仿真的恐怖向密室逃脱,怎么出个墓还带解密还有规则呢?
然后纪宁用一句话掐灭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疑问,最后提醒:镇压明灵关乎性命,严格按照说的执行,不该问的别问。
袁祈于是把话和气一起咽下,对于这个敢拿人命给实习考核的单位深深绝望了。
刘玉茂闻言,怒视袁祈,恨不得在他脸上瞪出个窟窿,仿佛他们至今都出不去全是袁祈的错,把“没找到你还好意思休息”几个字大刺刺表达在脸上。
袁祈假装没看见对方杀人的目光,脑中想的是怎么融入内部套出所需要的消息,目光挪动,落在前方小山似的象牙堆上。
袁祈视线落在象牙上,这些东西在地底常年不见天日,边缘已经碳化,泛着浓重腐败的死气。
相较于高傲双标的刘玉茂,显然李威军更好说话,他在对方身边拣了快略平整的地方挨着坐下,闲聊似得问:“闵县虽然是山区,但气候并不适宜,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象牙?看这数量,得杀好几个象群。”
“这个还不清楚。”
李威军当老师习惯了,对于别人求教总能好脾气的回答,“虽然说陪葬品通常具有地域性,象群多见于我国西南方,但也不排除东汉那时有过象群,后因气候变化迁徙或灭绝。”
不过闵县境内一次性出现这样大批量原象牙,这是省内头一遭。
袁祈两手搭在支棱这的双腿膝盖上,点了点头,“出土后筛查锶的同位素,大概就能知道这批象牙是当地的还是外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