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物有执念(40)
袁祈沿路下了山,中间遇到了一队来爬山的初中学生。
他走到山脚定位打车时候才发现,此处离市区不远。
袁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认出这座山是“姑娘山”,姑娘山背后有个低配版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又因为山势平缓,景色优美,经过政府开发成为建安市周边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景点,是每年市里学校学生秋游和情侣周末散心的不二选择,
袁祈回头看了眼,心说原来纪宁包的竟然是这座山,真有钱啊。
等到袁祈打到车又赶去刘勇家,又过去了两个小时。
神婆已经走了,刘勇在门口踱步,焦急等着迎袁祈。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出租车才在门口露头,他激动地直接把手里剩的半根华子扔在地上,双手迎上去给袁祈开车门。
“袁大师,哎呀!可把您盼来了!”
袁祈被他抓着双手扶下车:“来的路上有点堵。”
“您快进来,快进来!”
刘勇耳朵已经快被堵住了,听不见这些理由,连车门都没关焦急把人往里拉。
身后司机嚎:“车费还没给!”
袁祈:“……不好意思,我钱包……”
刘勇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钱,数都没数直接扔在后座,拉着袁祈沿修好的大路往屋里进
袁祈被拉的趔趄了下,快走两步脚步匆匆赶上去,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破费了。”
“别在意别在意。 ”
刘勇急的嘴上生疮,哪管这点小钱,进门上楼梯时腿不利索绊了下。
袁祈伸手去扶,不经意抬头看到自己当年卖的麒麟牌还挂在上方,只不过风吹日晒的褪了颜色。
外门开着,就在这时,屋内爆发出一声凄厉尖叫,袁祈还没进门,耳膜先疼了下。
眉头轻轻往里蹙着,心想这要是他嚎一嗓子,三天都不用说话了。
大门直对一楼客厅,客厅三面通透,宽敞明亮,落地玻璃门外是院子里的秋景——鸡爪槭红叶灿烂,随微风俆徐落在镜面似的石砌水池中央,泛起阵阵涟漪。
袁祈视线在屋内转了圈,刘勇虽然是个土大款,但当初建房子时估计找懂行的看过。
客厅里招财进宝避煞的东西摆下不少,藏污纳垢的缝隙一点没留。
袁祈大致确认没有“明灵”的存在,视线最终落在客厅中央沙发鬼哭狼嚎的小孩身上。
小孩看起来四五岁,仰头嚎哭,脸憋得紫红,被用床单绑住了手脚由一个看上去像保姆的上年纪女人抱着,年轻女人在旁边跪坐哭,沙发周围撒满了黄符,小孩脸上也有黑狗血画的符咒,被泪水一泡随着下巴往下流,可当句鲜血淋漓。
袁祈盯着面目狰狞的小孩,目不转睛问刘勇:“你家孩子这个状态已经多久了?”
刘勇忙说:“从昨晚十二点开始,一直到现在。”
袁祈看了下表,此刻正好是下午四点。
十六个小时,这样的应激状态竟然持续了十六个小时,别说是个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健硕的大人都熬不住。
袁祈先前没出过“外勤”,脑海中缓慢思索自己看过的书中有没有类似的情况记载。
又过了几秒,刘勇见他始终不吭声,忍不住问:“袁大师,您看出这是招了哪路邪祟了吗?能不能驱?求您给想想办法,我以后肯定多给您添香油钱。”
“额……”
袁大师欲言又止,目光复杂瞥了眼刘勇,这一眼可把他吓得不轻,
刘勇往前走了步,手都在抖,慌忙催促,“有什么话您直说就行,我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听您的。”
袁祈扶住刘勇双臂,阻止他跪,神色犹豫,半晌才慢吞吞纠正,“香油钱是填给寺庙的,我不是和尚。”
刘勇脸上表情蓦地一僵,看样子想打他。
袁祈不想自己的职业生涯中多一次挨揍经历,也不多话了,直接道:“给我端一碗水来。”
“王……”刘勇平日四肢不勤,闻声下意识要喊保姆,扭头见那边鬼哭狼嚎的忙不开,又赶紧自己往厨房跑,跑了两步回头问:“热水凉水?”
袁祈:“能喝的,越纯净越好。”
他不知道刘勇是怎么理解的这个意思,反正很快就从厨房里端了碗凉水出来,两只眼睛迫切盯着袁祈。
袁祈端过来,凝神用食指在碗底划了个安魂符,连碗带水还给刘勇。
“喝了。”
刘勇这时候很听袁祈的话,指哪打哪,闻声仰头就要一口闷,袁祈瞪大眼睛赶紧拦住,无语地说:“我是叫你儿子喝。”
刘勇连质疑都顾不上,小心不让水撒出来,小碎步疾疾端过去。
袁祈往旁边挪了步,看小孩哭闹了这么久,手脚已经开始发凉,手臂身上开始出紫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直坐在保姆身边不知所措的少妇见他端水过来,赶紧迎上去。
袁祈袖手一旁,看着这家人手忙脚乱的将那碗水给小孩强行灌了进去。
孩子本就在哭,喝水过程中喉咙依旧发出轱辘声响。
刘勇怕呛着,喂得很慢。
一碗水撒了的喷了的,最后流进喉咙的没有多少。
刘勇跪坐在沙发上,前胸衬衣湿了大片,拿着空碗转过身要问袁祈这样行不行?
没等开口,身后小孩呜咽哭声竟然就慢慢停了。
他像是台耗尽了电量的收音机,终于累了,一点点收回自己的声音。
周围人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几秒钟后小孩不知道是累晕了还是睡过去,眼角挂着泪珠断断续续抽噎,窝在保姆怀里沉沉闭上眼睛。
“这……”
刘勇惊诧回头望向袁祈,眼中立刻有了光——这特么也太神了。
袁祈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态度,觑了眼小孩说:“折腾这么久,找医生来打点葡萄糖吧,这次伤了根本,醒了之后得大病一场。”
“哎哎。”
刘勇虽然听说大病揪心,但总算捡回一条命,连声应着从沙发上站下来,安排保姆把孩子抱进房间,又让自己老婆联系医生来打葡萄糖,联系酒店定菜。
他三两步冲过去,激动握住袁祈的手,“哎呀,袁大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啊,留下来吃饭,今晚这顿饭我一定得招待您。”
他本来就胖,站在袁祈身边眉开眼笑的橡根矮桩胡萝卜。
袁祈客气道:“日行一善,应该的。”
他这两天就只在今早喝了碗纪宁煮的粥,终于赶上顿饱饭吃,却之不恭啊!
保姆把孩子送上楼,刚走到楼梯口,刘勇看着一地黄符扬声嚷嚷:“王妈,赶紧把客厅打扫出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铃啊绳的都拆了,全是江湖骗子的把戏。只有我们袁大师才有真神通。”
“是吧袁大师。”
袁祈配合的笑了下,其实他也是只是个看过几本杂书的江湖骗子,不过是个运气好的骗子。
刘勇把袁祈让到落地窗边的茶桌前坐下,烧上水,从桌下茶柜里取出一小罐信阳毛尖掂在茶壶中要给袁祈品。
袁祈端坐桌前,看着窗外飒飒红叶悠然落下,像被点下慢速键,意识突然有点恍惚。
眼前闪过一副俯瞰漫山红叶的画面,山风漫漫,枫树林林,红叶飘飘……
袁祈低喃:“看,秋天到了。”
“啊?”刘勇随着他视线看向窗外,“可不是,这一年年的,时间过得真快。”
袁祈回过神一怔,配合说:“是啊。”
他接过刘勇递过来的茶杯,抿了口,也喝不出什么四五六来,只是说:“好茶,香的很。”
刘勇又把他给夸了通,颠来倒去还是那些话,袁祈却还在想刚才的场景。
心说自己难道是在纪宁家待的久了,脑子里怎么会出现那样的画面。
“袁大师。”刘勇给他把喝下去的茶线添上,“您刚才用的是什么方法啊,真是神了,我第一次见不用朱砂不用黄符就能治病的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