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物有执念(166)
“可就是因为他强调的太多,想跟对方撇清关系的目的太明显,反而显得刻意。并且……这人一边说着祭祀日从未上过山,一边又对浡婆族风俗习惯如数家珍,包括祭文,你连听都听不懂,他却能侃侃而谈。”
琥珀:“所以呢?他在骗我们。”
“是啊。”袁祈道:“不仅是在骗我们。”
“我不相信他是真蠢到言行前后不搭,应该是故意露出破绽,至于目的,我现在还猜不透,元……”
他停顿了下,“琥珀,你怎么看?”
琥珀发现了他刚才那诡异的停顿,似笑非笑看向他。
“听说——你跟纪组讲,你的小名叫元芳?”
袁祈:“……”
他心想我就知道,赵乐这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人家夫妻之间的小情调,也去八卦?是报告不够写的还是班不够加的。”
琥珀拉了拉肩膀上往下滑的外套。
“不是赵乐跟我说的,我跟赵乐之间,很多话,不需要说明。”
袁祈跟纪宁之间也有这种心有灵犀的情况,不等袁祈会错意,琥珀强调。
“我们跟你们小情侣的情况不一样,我们两个的记忆有一定连贯性,这跟本体有关,我的本体是从他的……”
“琥珀——”袁祈下意识打断,“你……”
他入职时间也不短了,本体对于每个明灵来说意味着什么非常清楚,琥珀就这么没警惕心的告诉他,让他惶恐又惊诧。
琥珀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微微一笑:“你会害我们吗?”
袁祈:“当然不会,但是,我不会害你们是一会事儿,你们将自己死穴交在别人手中任人拿捏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壮着胆子在对方头上撸了一把,“挺大一姑娘,光长个,怎么连这点心眼都不长。”
琥珀捋顺被他弄乱的头顶,维持着自己的优雅姿态,“赵乐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袁祈:“……”
“虽然很感动,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的这种行为。”
琥珀也并不需要他理解,明灵的行为本来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陈县长跟村子那边的人终于交接完,满头大汗小跑过来。
“领导,我已经跟人说好了,现在村里的人都在这里,我们乱跑也不合适。他们允许咱们过去观礼,等傍晚山神祭结束,我们再忙自己的。”
“行啊。”袁祈道谢,“真是辛苦老大哥了,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有时间回建安,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请你喝酒吃饭。”
“哪的话,这是分内工作,应该的。”陈县长跟他客气,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你们一起来的同事,我刚才也问了,都说没看见,山神祭期间,外人很难进来,等结束后,大家一起找找。”
“真是太好了,感谢老大哥,感谢村里人,这么热情好客倒弄得我过意不去了。”
这时,刚才和陈县长说话的村里人过来,祭司在台上跳舞不能停下,于是他找了村里管事儿的人说情,用并不标准但能听清楚的普通话说“请你们过去”。
说这话时,他警惕的扫视着袁祈。
袁祈偏头和他对视,从刚才开始,探向他的视线就并不止这一道,觉着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挺有意思,放着肤白貌美的琥珀不去看,一个个的反而都在打量他这个大老爷们。
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祭祀还在进行,村民们齐声唱着古老的礼歌,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语言,只有当地的村民会。
袁祈说“谢谢”,这声谢引得村里人和陈县长一起侧目。
他竟然用了只有浡婆族内部才会的古言。
村民和陈县长出乎意料都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陈县长用笑意掩饰了刚才的那一瞬间尴尬。
几个人都心怀鬼胎的沉默了,由村民领着在祭祀最外围站定,陈县长再次跟人道了谢,那人嘱咐几句让他们安静之类的就回到人群里继续自己五体投地的叩拜。
人一走,袁祈就在原地缓慢蹲下,朝后看了眼,那片古老建筑离着自己不远,跟琥珀对视了眼,从对方眼中也得到确认——这里已经进入了探火范围。
陈县长乐呵呵把人送走,回头见袁祈不见了,低头一看,竟然蹲在地上,忙问:“怎么了?”
袁祈朝他笑了下,十分不避讳的从书包里掏出明火鉴匣。
陈县长一眼就看出他要做妖,正想提醒他消停,袁祈却小声说:“老大哥往右挪挪,帮忙挡着点。”
就在这时,祭祀外围有人注意到这边,回过头看。
袁祈赶忙自己挪了挪,将书包背在身前,手藏在拉开的包内。
陈县长赶紧站直,面色讪讪又不自在,终于被迫扣上“协同犯罪”的帽子。
琥珀侧目望向袁祈,以目光示意——这人还能信吗?
袁祈表示“暂时先这样吧,别打草惊蛇”。
从抵达冀县开始,无论是从人员安排上,还是陈县长的各种奇怪举动,都让他有种感觉,这次的事情不会善了。
所以当他打开明火鉴匣,发觉竟然燃起稳定的红火,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用手拍打几下,依旧没有变化。
红火的意思说明:此处没有明灵,这次的事情不归他们管。
他合上盖子,将鉴匣塞回包里,出于谨慎,凑近小声问琥珀。
“这玩意儿先前有没有出故障的先例?”
琥珀莞尔一笑,“没有。”
袁祈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这下倒是省了力气。
他看着眼前的“人人鬼鬼”,心说没曾想这件事情到最后竟然会是人心作祟。
琥珀刚才也扫到了红光,知道自己可以继续回去煲剧玩拼图了,“袁副组长接下来有什么指示?”
袁祈说:“按规矩办事儿,既然不归咱们管,那咱们就只等祭祀结束,找到影青回去,吃好喝好玩好。”
琥珀点头,既然没有了任务,人类的纷纷扰扰就不再需要插手,于是低头擦拭自己爬山过程中弄脏的指甲,心疼亮晶晶的封层都被划伤了。
祭祀的礼歌颠来倒去就只有那么一首,大概二十分钟会循环一次。
其中内容就如同陈县长在上山途中讲的那样,袁祈完整听完,确实和《扶桑记年》中的不一样了。
他特别留意听了一下有关诅咒的部分,歌词是“伟大的山神大人,您的子民世代匍匐在您脚下,我们愿意贡献自己的身躯,献祭自己的血肉,祈祷您原谅我们的过错,收回加之于身的惩罚,求您将束缚在双脚上的锁链斩断,使善良人的灵魂得以升天……伟大的山神大人,您的信徒愿您重新睁开双眼,自天地间获得浴火之后的永生……”
袁祈大致听明白了,似乎是这个“山神”给这群人降下了什么诅咒,跟“束缚”有关,这些人甚至在死去后灵魂都无法安息。
并且——
从“睁开双眼”和“复苏”两个词中,不难得出这位“山神”已经死了。
山神、山鬼
这个念头一出,袁祈从脚后跟升起一股冷意直蹿头顶,脊柱噼里啪啦炸开一簇电花,激起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
影青曾经说过,山鬼因以自身为炉铸九鼎献祭死去,这刚好和词里的“浴火永生”对应。
难不成这些人祭祀的“白山神”,其实就是自己那便宜前世的山鬼。
可诅咒又是怎么回事儿?
虽然在车里的梦境中,他就觉着山鬼的性格有点疯疯癫癫,但这一族人犯了什么天条,要被降下世世代代的诅咒,连灵魂都得不到安息。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说法叫做因果,袁祈是相信因果的人。
如果面前这群人是前世山鬼种下的因,那如今自己到这里,就是来承担亦或者了却相应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