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物有执念(149)
袁祈认真问:“那纪组,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纪宁垂了垂眼皮,“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白云村的存在他一直都知道,只不多就算是他,要处理此处也十分棘手。
要不是政府开发选定了这块地皮不得不镇压,他大概会就这么一直漠视下去。
袁祈被他的淡定的束手无策给气笑了,“你都没有后手就把我往帐里带,难道真想跟我留在这里过一辈子?”
纪宁没吭声。
袁祈调侃完,又不信纪宁会真的放任他们困在此处永远都出不去,这不符合对方运筹帷幄的习惯。
他人精似得,不用提醒,主动问:“你想考验我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纪宁转过头,“袁祈,倘若一个朝代能被称得上盛世,那他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袁祈:“……”
他没想到纪宁会问出这么一个“十分人类”的问题。
空气停滞了下,他小声嘟囔,“你怎么会问这个,不知道我从小政治就不及格吗?”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在思考刚才问题,沉默半晌试探回,“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纪宁:“你应该听说过很多传言,得什么东西就能得天下。”
袁祈:“……中二小说里常有。”
纪宁:“那不是胡言乱语。”
“虽说天道守恒,人类却能够借助文物承载的力量来改变命盘,在你所知里,肯定不乏初始平庸无奇,后来却如有神助荣登帝位的例子。”
袁祈:“你是说我们开局一个碗,装备全靠捡的明太祖前辈?”
纪宁只是举个例子,自然不会记得谁是谁,既然袁祈理解他的意思,于是淡淡应了声“嗯。”
继续说:“能有此等影响天命的文物世间有五件——周穆王的昆吾剑、北魏的松木转经轮、河出图、洛出书以及……”他微微顿了下,“大禹九鼎。”
袁祈不难听出意思:“所以……其中的某一件,能解决我们现在破帐的难题?”
纪宁:“嗯。”
“昆吾剑代表绝对力量,可斩天下利刃不能斩之物;转经轮代表善念的信仰、可度化世间一切灵体怨念;河图代表秩序规则,可推演乾坤之内万物法则;洛书代表自由,能寻凡人不能及之地。”
有绝对的力量作为监督,世间才有公正
善良的信仰中诞生了平等
秩序和规则下延伸出法度
心之所往,行之所向,万山无阻,方为自由。
袁祈:“那么九鼎呢?”
纪宁微不可查抿了下唇,“九鼎护佑九州之地,保山河太平。”
袁祈心说这九鼎怎么听起来,跟其它几个都不太一样。
纪宁抬眸觑过袁祈,胸腔中装饰用的心脏也在拼命跳动。
还有一些话,他选择了隐瞒——只有当逢盛世之时,前四件文物才会出世,得到他们的认主,九鼎真身会自无间之处现世。
到那时,一切都将结束。
袁祈的注意力都在能够度化灵体的“松木转经轮上”。
佛教发源于隋唐,盛行于南北朝,北魏尤甚,向来有轮回超度之说。
转经轮又有说法,从左至右转过一圈,就是一个轮回。
袁祈感觉有希望,但不多。
“我们现在已经在帐里了,要去哪里找转经轮呢?更何况,那么厉害的东西,按照小说套路都是在什么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找到。”
纪宁盯着袁祈半晌,漆黑瞳孔深处稍显复杂,未了缓慢收回目光。
“只要你想,他就会出现。”
转经轮跟其余几件文物不同,他和瀛祈之间有很深的渊源,无需认主,这本身就是他的东西。
袁祈:“我不明白。”
纪宁:“等破了帐,你自然就会知道。”
袁祈:“……”
他心说既然不打算告诉我,那你提前跟我说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到了下午,袁祈在几棵自己看好的树上绑了圈,影青醒过来后,跟着他们一起上山。
袁祈心里其实对纪宁上午佛偈似的话依旧在意,但又不好去问本人。
在纪宁不注意的空挡,溜达过去压低声试探问影青。
“你知道,北魏松木转经轮吗?”
影青:“滚。”
袁祈被甩了个冷脸,“你怎么总是不说人话呢?”
影青冷声:“我又不是人。”
袁祈:“行行行。”
你不是人,你骄傲。
心说自己真不该指望他,还是等出去后问问赵乐吧,或许——
他转念一想,张海给他的那个牛皮纸本是不是也能查出来。
不用打卡上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闲逛也没人扰,这一天就在风景秀丽的山上消磨。
晚上姜阿公做了好几个菜,又炖了汤,叫上了白天村里找的几个年轻小伙子——都是明天要帮忙一起挖地的。
他替袁祈做东,请了顿饭。
姜阿公在村里德高望重,找人干活,没有谁会说个“不”字,都积极地过来了。
袁祈以前就没少在社交场上瞎混,推杯换盏间,就在几个信息闭塞了几千年的古代人中轻而易举获得好评。
几个也都是纯朴善良的人,席间不断感谢姜阿公当年收留他们,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的。
最后喝高了,纷纷祝他跟纪宁百年好合,袁祈借着酒劲一一笑纳。
最后散的时候,影青问纪宁压低声音问纪宁:“今夜是不是要破帐?”
纪宁端着水碗抬了抬眼皮,看向还在跟姜阿公勾肩搭背调侃的袁祈。
“听他安排。”
影青不知道这俩人的计划,最先睡了过去,纪宁以送他回去为理由也跟着进屋。
院子里就剩下袁祈和姜阿公,脚边是滚落的酒坛,天上月光皎洁。
袁祈手搭在桌子上,意识看起来并不清醒。
姜阿公陪他坐着,袁祈嗓音中带着浓重困意。
“阿公,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您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下寂静无人,袁祈突然提起儿子,姜阿公抬起苍老的眼皮睥他。
夜色中,幽暗瞳孔深处闪过阴厉。
但那道目光在触及袁祈泛红的脸不久,又悄无声息的归于平静。
这么多年,村里人都知道姜阿公有个儿子,出去打仗多年未归,他日日等着盼着……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他聊过儿子。
就好像大家在平日里都不自觉忽略了这个话题,偶尔提及,才会想起。
袁祈还没有彻底的“融入”他们,因而他的心底没有避讳,也不会“遗忘”。
姜阿公抬起头看向门口,月光洒在田垄上,安静祥和,这是他做梦都想过的生活。
这样的景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悄无声息过去,又好像从未走过。
似乎他的桓儿,昨天才在村口挥手送别。
直到有一天,见水渠里自己的倒影,两鬓斑白,浑身枯槁像节老松木,才恍然意识到。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的桓儿,离家好多年了。
姜阿公缓缓开口,“我的儿子,叫姜桓,跟你差不多高,但没你俊俏,小时候跟着我干活,被棍子戳穿了眼皮,后来长大了,右眼上一直有条疤。”
袁祈听着,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眼角,问:“是在这儿?”
“不是。”
姜阿公抬起粗糙苍老的手,没有温度的指腹轻轻拂过袁祈上眼皮中央位置,“在这儿。”
他望向袁祈,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之后才迟缓收手。
“要是桓儿回来,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他跟你一样,都是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孝顺,他阿母去的早,他从会走路就跟在我屁股后边,我给大王们画图,他就看着,学着,从不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