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文物有执念(144)
“我还以为你一直……”
纪宁:“什么?”
袁祈:“我还以为你一直当官。”
纪宁:“没有。”
袁祈:“你当时为什么会混在流民里?为了体验生活?”
据他所知,镇压明灵并不需要这种伪装吧。
纪宁平静道:“因为当时的统治者害怕我,想杀了我。”
袁祈:“所以……?”
纪宁偏头看他,“我就跑了。”
袁祈呛笑出声,又觉心寒,人性本就如此,不只是现在的上级。
纪宁历经百年千载,怎会缺少要他命的人。
他这么一个云淡风轻的人,想法设法留在人群中穿梭,又是在执着些什么?
袁祈这么想着,眼前油灯缓慢出现了几个重影,他揉了揉眼睛,嘀咕问:“我怎么突然这么困呢?”
他看着纪宁的脸,在摇曳灯光下也变得模糊。
紧接着头一栽失去了意识。
“袁祈?”
纪宁不轻不重叫了他声,朝门口看了眼——堂屋的油灯还没吹,帘后依旧有光。
他学着袁祈模样,说了句“好困”,头往桌上一磕,当即昏睡过去。
门外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人一直在守候等待这刻。
随着两人倒下,中堂油灯猝然熄灭,四周霎时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袁祈在晕倒前就意识到自己着了道,原以为在他晕倒期间会发生点什么,谁知竟然是一夜无梦的好觉。
第二天早晨,鸟叫声透过窗户传进。
袁祈缓慢捏了捏鼻尖,天光刺眼,他将手背搭上眉梢遮蔽,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床上。
“纪宁?”袁祈清醒后下意识就摸向旁边,结果摸了个空。
心说不好,一股脑爬起来掀被下床。
门外纪宁听见声音向来帘子走进来,袁祈见他完好无损安了心,心神回笼,这才想起穿鞋,坐在床边时又觉着自己二逼。
纪宁那么强,就算他死了对方都肯定好好的。
袁祈假装自己刚才没有事态,带着刚起床的鼻音问:“大清早的,你去哪了?”
“对了,我怎么会在床上,我明明记着,昨晚……”
袁祈说着恍一抬头,发现纪宁目光从进来后就一瞬不瞬注视着某处,循着看去,发现是昨晚的柜子。
“怎么?”
话没问完,他瞳孔微张,自己已经发现了不对——昨晚那片没来得及看清的东西消失了。
袁祈走过去,敞开柜子,里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以目光询问跟过来的纪宁——你拿了?
纪宁摇头。
那么……
袁祈脑中缓慢涌出一个想法——时间性。
就像淹死李明的水泥湖,只存在于晚上。
怪不得昨晚他喝下老人给的汤后就陷入昏迷,看样子那片暗色东西只在晚上出现,并且藏了秘密。
这么隐秘,多半和执念有关。
“啧。”袁祈惬意打了个响指,“运气真好。”
只是睡了一觉,就有线索指引了接下来努力的方向,袁祈回到桌前坐下,想了想说:“宝贝儿,我觉着在破帐之前,有件事情咱们还得去做。”
说着,他的唇边露出笑意。
纪宁:“嗯。”
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晚,他们始终没有见过影青。
纪宁问:“你想怎么找?”
他们二人之间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什么都不用说的太明白,彼此就能知道对方所想。
袁祈蹭了下他鼻尖,“当然是开口问,我们人类跟你们还要划域圈地盘的明灵不同,我们可是群居动物,找人这种事儿,群体信息最有用。”
纪宁依旧秉承着“鼓励式教育”,不反驳他的任何破帐方式,“嗯。”
他跟着袁祈往外门外走,在转身是,恍惚想起,很久以前,他还不是明灵。
好巧不巧,袁祈他们往外走,正巧碰上进来催饭的老头。
老头问他们是在屋里吃还是去天井。
袁祈不敢享受酒店待遇,说早晨空气好,于是跟纪宁一起走到天井去了。
小院不大,收拾的却很整齐,天井中间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子,看样子是人力打出来堆砌而成。
一盆热气腾腾的白粥放在上方,小伙炖的粘稠。
袁祈先坐下,纪宁坐在他旁边。
原始社会,没有大气污染和汽车尾气,空气清新怡人,宛如天然氧吧。
袁祈拿开摞在一起的碗帮老头盛粥,顺着敞开的门打量门口景色,随口问。
“老丈咱们这个村子,大概住了多少户?”
老头一勺一勺舀好粥后又给他们分筷子,摁着大腿缓慢坐下。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大概百来户吧。”
袁祈端着粥,用勺子搅动泛起热气,“我们有个同伴就在这附近走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们一样好运进来这里,您知不知道,近期村里有没有什么外人进来?”
老头捧碗的动作停在半空,眼神直勾勾盯向一处,像是入定。
袁祈觉着他在思考,于是低头喝粥并不打扰。
半晌后,门口有个扛农具的中年人路过,老头从入定的状态苏醒似的,连忙起身招呼。
“老三,老三——”
被叫做老三的人应声停住脚步。
老头问:“昨天你家是不是收留了个外来人来着?”
老三摸了摸光溜脑门,目光在袁祈和纪宁面上扫过,憨厚点头,“是啊,咋了?您找他?”
袁祈眉头稍稍一动,敏锐听出他用的敬词,心说招待他们的这个老头,在村里好像有点身份啊。
老头对门口的老三说:“那就好,我没记错。”
“这两位跟你家那个好像是一起的,你带他们回去看看吧,认认人。”
“好嘞。”老三笑着应承,见桌上还有饭,“你们吃饭,我先去锄会儿地,就在你家门口,吃完了你们喊我一声就行。”
“那真是太谢谢了。”袁祈站起来,跟老三说完又跟老头说:“我们几个贪玩,乱跑走丢,幸亏遇到村里的好心人,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太不好意思了。”
“这算什么麻烦。”老头重新坐下,听到袁祈夸奖露出满足笑意,“你们不嫌地方简陋的话,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村里还有空地,年轻那会儿,我是城里最好的泥瓦匠,你们盖个新房,我给你们抹墙铺瓦不成问题。”
“啊?没看出您还有这样的手艺。”袁祈人精似的,见他喜欢听夸奖,当即热情扮演着“倒霉外乡人”角色,熟练吹捧。
“真厉害啊,我以前住的村里,可没有像您这样和蔼可亲的老人……”
袁祈十几年摆摊经验练就出口吐莲花,说话专门往人心里送,你来我往,知道了老头姓“姜”,村里人都叫他姜阿公,老三之所以对他这么客气是因为他是这座村子村长。
村长啊,袁祈心中重复了遍,这个身份本身就能代表很多东西。
吃过早饭,袁祈他们跟着老三回家。
老三将农具扔在田里,带着他们往后走。
一路走上,有来有往,村民见面互相热情打招呼,看到两个生人也报以友好笑意。
老三远远的只是将家门指给他就又回去锄地去了,连看着进门都不用,似乎心底里就默认他们是好人。
袁祈忍不住感慨,“真是一群纯朴善良的好人。”
整个村子都没有锁门的习惯,他和纪宁走到老三家门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影青站在院子里,一天一宿不见,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有些泛白,眉头紧锁。
听见声音侧目,看他俩站在门口,微愣了下,试探叫:“袁祈。”
袁祈是打心底里觉着影青“挺有意思”,贱不滋滋回:“哎——爸爸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