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77)
“阿云……”
他身后的云家人一阵骚动,片刻后又归于平静,大概觉得这个方法是目前最合适的:
事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精通蛊术的圣女大人来了聂唤手里就有了个成型的药人,这件事细想之下疑点重重,聂唤不会蛊术他们是清楚的,可现在药人就在聂唤的屋子里,他们总不能直说这和十八部尊贵的圣女有关系,也不敢对外宣扬说云家寨里有人用别寨里的人做药人,只有立刻让人离开云家寨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权衡利弊之后,他们又把视线投向云墨,请神容易送神难,人是他带回来的,赶人的话自然也要他亲自来说。
“就今天,我亲自送你出去,”云墨闭了闭眼,“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阿云……”
麻木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退,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生被人掰去了一角,钝痛透过骨骼和皮肉传出来。
她扫过藏在人群里冷笑的聂琳琅和一旁云墨失望的眉眼,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云墨其实不是在问自己,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包括今天这场局,从相遇开始,他就算半个旁观者,她的不甘心和无处发泄的愤恨,他比谁都请楚。
密林里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云墨把她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他比谁都知道她心里藏着一簇伤人烧己的火。他不愿她涉险,所以离开时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和自己走。
当时的聂唤选了要,企图给自己第二种人生,可世事无常,兜兜转转,她又选回了最初那条复仇的路。
云墨知道她做不来杀人制傀的事,也清楚这桩桩件件的巧合背后必然有旁人推波助澜,但他更清楚聂唤选了药人就是要走回她当初为自己选择的路。
归根究底,他捡回来的小姑娘还是更爱自己。
说不气愤是假的,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要把她送出去,为她再做点什么。
竹门吱吱呀呀的开关,聂唤知道那是留给自己收拾的时间。
可她出去时门外等着的却不是云墨,聂琳琅轻轻掩嘴,对她笑的不怀好意:“阿云有旁的事情,不能来送你了,所以托我帮忙。”
分明是她使了手段,却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思及此处,聂唤也分不出半分好脸色给她:“不必。”
“哎呀,阿唤怎得这么不领情,”聂唤走得大步,她不得不小步跑起来才能跟得上,身上银铃声声入耳,“我来送你可是为了让你顺利带走它的,”她手指点上身边药人的肩膀,留下一道白白的划痕,“要不是我来送你,你可不一定带得走这个大块头呢……毕竟云墨哥哥现在不一定想看见你……”
“聂琳琅,”聂唤猛地停住脚步看向她,“你也不必这样总是做出一副施舍我的样子,公平交易,不是你说的吗?”
“是呀,可我也没有施舍阿唤的意思,我也是想帮阿唤啦——”她歪着头笑。
聂唤没有理会她:“你也不必非要离间我和云墨,我们之间的情感,你永远也不会懂的,我离开,是因为我想报仇不假,但若没有你,我也甘愿一辈子生活在云家寨,可我不想让你刁难我之后再让云墨为难,所以我离开,但我也劝你见好就收吧,算计来的永远成不了真情实意——当然,你也可以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她瞥了一眼旁边的药人傀儡,转身离开,“就像你杀了他一样。”
“你——”聂琳琅望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是咬牙切牙的,眨眼间又成了笑靥如花的模样,“那就希望你们情比金坚,天涯海角心意不变咯,阿、唤。”
作者有话说:
聂琳琅其实是个带了点愉悦犯性质的病娇[狗头]
第90章 众生相
天色已经晚了,说好来送她最后一程的人没有来,聂唤像是失了聪,没有对她的话有半分反应,慢慢地走远了,身边药人黝黑高大的影子投在前面,几乎要见将她完全遮住。即便看不到聂琳琅,聂唤能想象道她现在的表情有多快意怨毒,那束投在她在背后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有无实形都让人浑身发寒。
大概是聂唤的反应实在不能让对方满意,她看着聂唤已经走出去百十步的背影喊道:“喂,有人要我送你一瓶去疤药,他不想再见你,可做了放在那也是浪费,还不如最后再做点好事,我已经放在你包袱里来了——”
聂唤脚步一顿,旁边的药人很忠实地跟着主人的脚步,她这一停就彻彻底底躲在了那片阴影下。
“既然这样,我也好人做到底算了,”说完这句话聂琳琅像是仍不过瘾般垫脚喊道,“你身体里的噬心蛊是不是很疼?你想不想知道——”
“你知道什么?”百步外,聂唤已经走出了那团保护伞似的影子。
这个反应取悦了聂琳琅,她看着浑身都在微微发着颤的聂唤,露出一小排森白的犬齿:“别着急啊阿唤,只是在当初调查你的时候发现了点有意思的小东西,嘘——”她轻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脸上是一派的天真无邪,“我是知道怎么解开,但是阿唤隐瞒得这样好,连阿云哥哥都不肯告诉,我又怎么会违背你的意愿呢,是吧?”
聂唤伸手抚上胸口,忽然有种想把那块皮肉连血带肉挖下来的冲动:“所以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当然是好奇啦……一诺既成,万死无悔,违此言,蛊噬心!噬心蛊,噬心蛊…嗯,这可比控制死物来得高级多了,也更能让人听话,真是好东西,只不过发作时难受些,据说能挨过去的人极少,唔,阿唤经过这么多次发作还活蹦乱跳的就很难得,”她眼睛在越发昏暗的环境里微微发着荧光,像只荒原上发现猎物的饿狼,慢慢的锁定一边的人,“再说了……这么残忍的东西,就算是我也不舍得放在阿唤身上呢,所以我也很好奇,到底谁和阿唤有这么大的仇恨呀……哎呀!”她忽然拍了拍手,掌声清脆,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路口,“不如这样吧,阿唤,你告诉我你们中原是什么人有这么难得一见的蛊虫,还与你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你告诉我,我就也告诉你解蛊的方法好不好?”
现在她找到了更好玩的东西,于是蹦蹦跳跳地追过去牵起聂唤的手:“噬心蛊我都没有做成过呢,实在很感兴趣,嗯……不然我再大方一点好了,你告诉我这人在哪里,等我找到他的时候,顺带帮阿唤解决了他好不好?”
她还顺势摇了摇聂唤垂着的手,神态像极了央求哥姐带自己出去玩的小孩子,聂唤指尖一蜷,甩脱了她的桎梏,又在她脸色变化之前开口:“不需要,无可奉告。”
“敬酒不喝吃罚酒!你——”听她这样说聂琳琅果然神色一变,接着就看见了一边蓄势待发的药人——认主之后药人一举一动皆由主人心念,若是有人威胁道主人性命时,也会第一时间出手。
聂琳琅看见它有所动作也不见半分慌乱,反而顺势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笑道:“怎么,当真是教会了徒弟没师父吗?还是说,阿唤认为它真的能在我的地方伤我?”
聂唤一时垂手不语,只是打量这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真娇俏,蛮横歹毒,心有城府被她玩了个遍,
实话说,她从来没能彻底看透聂琳琅到底想干什么,说她是因为喜欢云墨才想把自己赶出云家寨也只是聂琳琅的一面之词,从聂琳琅的一举一动来看,这个人实在不会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情爱的普通姑娘,这样的人坐不稳圣女的位置,可说她是对整个云家寨居心不良也不至于,毕竟云家寨也是十八部的附属,就像聂琳琅自己说的那样,云家寨也能算是她的地盘,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聂唤摇了下头决定不再和自己过不去,摆摆手要药人退后些,一摆裙角坐到了地面上——她当然不指望这个从聂琳琅身边过来的药人能伤到制作他的人,本来也只是试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