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73)
.
等到容不念完全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就结了灵契,他有意好好教训殷辞一顿,却又在看见殷辞宛若占了天大便宜的表情时偃旗息鼓。一场云雨过后,他后脖处的印记已经变了颜色,深红色的纹路微微闪着光且隆起,手感凹凸不平,光芒流转间像是有生命一样,像朵徐徐盛开的花。这枚之前种下的炉鼎印已经被注入了自己的灵力,以后再有人见到殷辞第一反应只会想到这是谁的炉鼎而不是谁的道侣,出来给两人增加一层羁绊之外,它并没有任何益处,殷辞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像是很喜欢,以为容不念现在没有注意到自己,时不时探手去摸一下,爱不释手的模样。
容不念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像是有人在自己胸口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哗啦哗啦地往里边倒了缸陈年老醋。
此刻两人俱已穿戴整齐,殷辞终于摸够了似的收回手,嘴角犹带笑意:“哥哥觉得这代表什么?”
他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特殊的含义来,耸耸肩道:“代表咱俩结契了啊。”
“是,但哥哥没有全说对,”容不念把结契两个字咬得很重,殷辞被容不念这副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走过去吻了下他嘴角,“这个印记之前对我来说可能是负担甚至是耻辱,有可能的话我会把它一辈子藏起来,但现在不一样了,”殷辞手指抚过容不念的脸廓,似乎要把他完完全全描摹出来,“之前被抓到满江红的时候,那些人告诉我,要信神佛,这样才能在死后去极乐,或者神明保佑下辈子投个好胎,可我不信神明……哥哥,我只信你,因为是你,所以这些过去留在我身上的东西不会再成为我的拖累,不管以后什么时候我再看到它,只会想起你。”
“哥哥,”私心藏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里,殷辞错开眼神,装模作样地盯着情、动时在容不念脖子上留下的齿印,“这代表你拥有我了,是要接受我还是抛弃我,都随你心意。”
还没等容不念皱眉头,殷辞就先一步收回自己四处作乱的手,垂臂静立在旁,他脖子微微伸长,仿佛在等待什么处决。
沉默总是分外让人难堪。
容不念没有动,他也没有再做什么额外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倒是眼眶的酸涩感先涌了上来。
“其实我……”
“殷辞,我这个人比较迟钝,师兄说我是狗脾气,要是不改搞不好这辈子都得自己过,”下一刻容不念的声音出现在他耳畔,那是一个完全被拥住的姿势,“我没想过会有人喜欢我…”
殷辞本来想说怎么会,但是话要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快要喜极而泣,可能容不念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迟钝,不然怎么看不出这份人尽皆知的喜欢。
他紧紧地贴着殷辞,两颗心脏隔着血肉渐渐跳动成相同的频率:“我之前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有和除你以外的鬼族相处的经验,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要教教我……”
“好。”
恍惚间耳边有人这么说道。
殷辞猛地睁开眼睛,窗外星月高悬,几百年如一日,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笑还是哭,变故来的太快,快到他只来得及把那一瞬间的感觉藏在心底记了几百年。
作者有话说:
新手谈恋爱!
第85章 众生相
晶镜里的云栖鹤神情阴毒,字字句句都是要他永世不得超生,和平时那个恨不得衣食住行样样照顾到到他的师兄判若两人。容不念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也有点受伤,尤其是花古月和殷辞发现云栖鹤送他的竹笛上还有巡音符的痕迹之后。
天光大亮了容不念还没出屋,就连江子陵也没叫起来。
他吃了个闭门羹,又不清楚容不念昨天怎么了,只当他成心在和自己赌气,现在正在院子里炸毛抖刺儿的转。
殷辞路过时手里端了碗刚做好的鸡蛋羹,看见容不念房门紧闭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去小厨房把鸡蛋羹温起来了。
其实他也不见得比容不念平静多少。天罚后自己隐姓埋名,已经九百多年没和花古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他不信任花古月,花古月也不见得对自己毫无戒心,所以昨天还是两人头一回正儿八经的见面,只是没想到,头一次花古月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大战里那个“间谍”来的莫名其妙,如果之前就是云栖鹤的话,那一切就有了解释,可这样的话,云栖鹤未免藏得太深,也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时的容不念虽身负重任,但他意在山水之间,天玄众人都是知道他不会安分留在千机山上的,即便云栖鹤所求是当今掌门之位,只要打败魔族,他也一样会是天玄的掌门,只不过需要等的时间久一点罢了。更让人费解的是云栖鹤在晶镜里口口声声要封印容不念,却又在他刚醒时照顾有加,而不是害其性命。
云栖鹤这一遭,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等他把鸡蛋羹放好从小厨房出来,容不念终于起了床。
他想得倒没殷辞那么多,只是前半夜心里有点闷没怎么睡,硬是熬着把自己知道的和别人嘴里告诉他的事都捋了一遍,从头到尾捋出了个大概才去睡觉,快五更才睡的,实在起不来那么早,为了防止人来叫门还特地贴了个消音符,这一觉实实在在睡了个自然醒。
洗漱之后的容不念恍若新生,略过还在闹脾气的人挨个和他俩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诸位,看来第一楼名不虚传啊,你俩这一个个的容、光、焕、发啊——”
本来还可以,结果被他这么一提诸位没几个好的,江子陵和子路的脸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生怕自己去花楼的事传回千机山去。
江子陵张嘴就要啐:“呸呸呸,你才去——”
“子陵,子陵,”子路急忙将他拦下了,“消消气消消气,咱们确实去了,这是小师叔,来的时候掌门说过要咱们尊重些的……”
他不提云栖鹤还好,一提起来容不念脸色就一僵,一想到那么温声细语的一个人背地里竟然想搞死自己就浑身不自在。
好在殷辞带着他的鸡蛋羹过来解了围:“哥哥,先吃一口吧。”
“好。”
“请问有人在吗?鄙人失礼想要求见容先生。”
容不念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接过那碗鸡蛋羹正准备回屋时,院外却突然传来了两声清脆的叩门声。
女子声音清朗又不失礼数,只听声音便觉得此人必定气度不凡。闻言容不念和殷辞眼里均划过一丝诧异:他们这方小院着实能算得上皇宫里的净土,四合小院,有地有水有家禽,不需要宫人来日子也过得下去,宛如另外开辟出来一个小世界,颇让人有在入世间出世的感觉,更何况白泽还特意吩咐过,若非他们需要,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哟,又是来找我的吗?咱家这两天可真热闹啊,”容不念扭头看了眼院里的人,把碗放在院里石桌上往门口走去,朗声道,“请问阁下是?”
声音隔着门板清清冷冷地传过来:“聂唤。”
门开人见,门外聂唤站姿凛然如剑,见有人开门微微点头行礼。她还未换下国丧的麻衣,服钗简单,一声素白衬得女子容貌清丽,眼神更显坚毅,好似一株寒冬傲立枝头的梅花,冰姿自有仙风。
容不念动作一顿,他终于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小聂相。
“小聂相,”他还礼道,“久仰大名。”
“我来求仙长救人。”
她动作不似言语那般有礼,关上门径直走向院中,容不念被她吓了一跳:“聂相这是干什么?”
“我、我想求仙长救一个人,他——”
“起死回生这事我们真的不会啊。”慕容殊抓他去跳大神的阴影犹在,容不念听见救人两个字下意识接道。
聂唤咬着下唇摇摇头:“并非…死人,他多年前误服蛊虫昏迷不醒,现在只能算作是假死。”
江子陵向来口快,语气难掩嫌弃:“那你得找制蛊的人啊,术蛊不一家的,我们可弄不了那种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