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41)
这些问题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殷辞发现自己最害怕的居然是被丢下。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用已经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想:如果如果他不丢掉我,我就、我就……
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脑子胡七杂八的想法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容不念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那是个和他以往感受到的不太一样的抚摸。不含情谷欠,十足的安抚意味。不知道过了多久,容不念又把他无意间踢开的被子盖好。
殷辞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醒着,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对方要说些什么。
但最后离开的时候容不念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安静地起身离开了。
房门打开又合上,最后屋里只剩下殷辞,但他却觉得身边似乎还环绕着刚刚来人留下的浅淡木香。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小殷是个白切黑,还有点茶艺在身上的!
PS:魔方闪现哈哈哈——
第49章 造恶业
其实殷辞这个名字是清虚道长起的,更准确点的话,应该是容不念求着自家师尊给起的。
天玄的历练并没什么刻板的规矩,不单看弟子杀了几只妖,降了多少魔,评判的标准也全有长老自己定。
容不念自以为拿捏了诸位长老的心思,在山下混日子混的心安理得。
在回千机山之前,殷辞跟着容不念混了好一阵儿,伤没好全的时候就跟开始跟着他到处跑了,等到没事的时候就更是每天都跟在容不念屁股后边不着家,由着他小玉大玉的胡喊,玩得比七八岁的孩子还疯,非要等师兄传音说再不回去饭菜都凉了的时候才肯回家。
碍于灵力不通,云栖鹤不敢随便医治殷辞,结果殷辞的伤迟迟不好,于是他们的行程也跟着往后推了不少时间,连把落脚的客栈都换成了间暂租的一进小院。
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殷辞自出生以来过得最好的一段时间。
吃得饱穿得暖,也不用成日里担心自己会被发落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这些安静日子里唯一的意外就是原本被容不念送去官府那几个人被放回来了不说,居然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落脚的地儿,更让容不念惊掉下巴的是,满江红的人找来后头一件事居然是哭穷。
他原本就没和师兄说过这钱的真正来路,云栖鹤压根没想到黑吃黑这茬儿,只当他每天领着殷辞出门都是在认真赚钱,还夸过他好几句。
所以在人找来说了这些钱财来源后云栖鹤差点没绷脸,把这群“改过自新”的人打发了之后二话不说就把钱交公了,当地官府还承诺说会用这笔钱来安置流民。
一开始容不念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过了三五日家里的米缸见空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是嘴不可贪”的道理,殷辞的伤,几个人的食宿,偶尔的零嘴,这些处处都是要花钱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下山这段时间又过的云里雾里,这时候容不念才知道还是把生活想得太简单了。
于是即日起,除了伤药,他们的食宿供应一律减半。
就这么的,他们也没撑的了几天钱袋子都能透光了,然而他们还是没想到什么赚钱的营生,
头天晚上两人在油灯底下一合计,第二天就带着殷辞回了千机山。
一开始清虚道人是很不待见殷辞的,尤其在他发现殷辞才是让他两个徒弟成为历届弟子里唯二两个半道跑回来的直接原因之后。他看着面前瘦小的鬼族,心里更担心他会坏了徒弟的修为。
可殷辞毕竟是来投奔天玄的,现在人都到跟前了,掌门和一众长老也不好把人赶出去,他的身份不方便入门,所以只能留在山上做个扫洒。
这场试炼里最好过关的反而是外人。
安排了客人,清虚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云栖鹤认错态度良好,只被罚了两天的课业,但乐于和师尊顶嘴的容不念待遇就没那么好了,直接被师尊扔到了后山祖师殿那儿。
祖师殿是整个天玄最清静的地儿,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有人来一趟,除了定期来供奉的就人会来,把爱热闹的人往这儿放那不亚于酷刑。
现在殷辞担了扫洒,去祖师殿送饭的活自然也落到了他头上。清虚道长的本意是让徒弟每天看着他,心里记着自己是因为谁才到了祖师殿,这样两人以后也不至于走得太久。
其实师尊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殷辞的境遇由困转安,是不可能不动心的。可他没料到的是,容不念被关到祖师殿的第一晚,两人就差点滚到一起去。
——
去送饭这活又远又不受掌门待见,除了殷辞是没人愿意干的。
千机山是修真人眼里的圣地,殷辞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仙门圣地也难免会有污垢,生下来就担着“救世”名头的容不念也会受到些不太明显的排挤。他向来会察言观色,看出这些并不算难。
大概是因为天性卑劣,他因为这些,居然生出些模糊的窃喜来。
殷辞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小鬼族看出自己不受人待见想要撇清关系,于是不怎么在意的挥挥手要他放下食盒就别来了。
殷辞放下东西,大半天都没动。
就在容不念以为殷辞转身要走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轻拽了下自己。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和哥哥撇清,”殷辞吸了口气,“我只是想说……别不要我,炉鼎也好,仆从也好,我都可以的,只是你别不要我,我还有用的,我可以干很多事,你试试吧……”他的声音带上了微不可查的哭腔,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容不念的衣角,眼神惶急,生怕自己被丢下。
容不念先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冲他露出了一个有点儿好像是无可奈何的笑,又折了回来。
“我都被关禁闭了,你还在担心什么有的没的啊……”
“但是我……我知道掌门的意思……”他怯怯的看向容不念,“哥哥每日看着我,总会想到是我害哥哥被罚,难免会心生怨念,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我……”
“瞎想什么,”容不念坐在桌边摸了摸殷辞的头,用非常温和的语调对他说:“没有不要你,我只是想给你拿一颗姜糖吃,你那会儿不是看的都快流口水了吗?”
他说的是食盒里装着的东西,祖师殿清冷,也只有他师兄会记得给他带一些驱寒的姜糖,干干硬硬的,其实不怎么好吃,但暖身一绝。
语气和平日哄殷辞时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带上了些隐秘的小得意,“其实那个姜糖啊特别不好吃……”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是觉得容不念有可能在骗他,也有可能是单纯的想要表达自己的忠心,殷辞认真的盯着他搭在桌沿上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飞快的挽起了自己还散落着的头发,露出了脖颈后面那个标记——还略显灰暗的炉鼎印记,被注入不同种的灵力才会亮起来。
“我、我是真心的!”
容不念眼神微滞:“殷辞你……”
他知道那个符号的意义,那是鬼族苦难的源头,罪孽的开端,是所有有选择的鬼族一辈子都不会示于人前的。
殷辞背对着他,声音发颤:“我可以做您的炉鼎,您试试吧——”
彼时他身如浮萍,只好牢牢的抓住这一点依靠,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容不念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不需要,我对你好,照顾你,都是出于自己的心意,不需要那这个做什么要挟,要你对我怎么样。”
“可是,他们说我适合做炉鼎,我天生就是为别人增加修为的最好的材料……”少年声音有些颤。
他注意到殷辞说的是材料,不是人。
容不念伸手把殷辞解开的衣领拢好,轻声正色道:“没人天生就是什么,殷辞,你首先是个人。”
“可是……”
“好了!可是什么可是——”容不念正经不过三秒,“更何况,我天纵奇才,想变强哪里用的到什么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