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116)
自魔族出来作乱,各地都受的影响不轻,最初几派都是措手不及,连护送人手都分派不出,大家都是能跑则跑,能躲则躲,离着界碑近的那几个村子举家搬迁的更是不在少数,毕竟不走的话,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是跑,那自然是离界碑越远越好,最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就这么着,北边成了最受难民欢迎的地方。
只是两地路远,除了那些肯花大价钱雇佣妖兽护送的,剩下的人都是靠着两条腿生生都到北地来的。
路上情况难测,魔族肆虐,时疫横行,碰上了就得折不少,再遇到水土不服的,又折几个。这几个月茶楼里都不知道招待了多少波这样的难民了,从最开始逃亡,走到现在,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还是个不太好打发的流民,容不念在心里加了句,正要上前看看这是何方神圣,可面前这人下一句话就把他钉在了原地:“我是霭雨。”
“你,你说什么?”他下意识摇了下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我出了点意外,”青年舔了下嘴唇,有血顺着唇缝渗出来,“只好来找你了……”
这可绝对不是一点意外,容不念歪了下头,不可置信道:“霭雨?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从霭雨一出现开始,他就没有感知到任何灵力,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现在才确认这是霭雨。
之前霭云霭雨一贯形影不离,现在霭云成了魔将,一呼千万魔兵应,霭雨却形容凄惨,孤身一人前来北地,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更何况……容不念看着他眼眶微酸,怪不得他放出去找人的消息从来没过回音,形销骨立,披头散发,面前这个霭雨哪还有从前三分意气。
“我,我……”霭雨张张嘴,声音几分无措。
“是我糊涂了,回去再说,你等我一下——”容不念咬了下舌尖,勉强对身后的宾客挤出个笑来,“诸位见笑了,但今日容某家中有故旧来访,加演实属为难,不若……”
“岂有此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这是说话当屁放了?!”阿鲁古当即拍桌子站起来,“我告诉你没门儿!我们小姐看中你说书是你的福气,我警告你不要——”
女子的语气仍是淡淡的,语调像个没有起伏的木娃娃,和一边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阿鲁古。”
阿鲁古急忙弯腰去看她:“小姐有何吩咐?”
“阿鲁古,”容不念似乎听到了帷帽下的人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阿鲁古低头不再看他们,伸手就要去搀扶小姐:“是,小姐。”
容不念也对着周围一抱拳,说道:“诸位,对不住了,改日一定补上!”
书肯定是加不了了,热闹也要走了,宾客看在容不念的面子上也不好再多留,都自觉去找掌柜先生算账了。
“哎,姑娘留步——”容不念眼疾手快地拦住了正要走的人,这才跟着叹了口气,又等人等人陆陆续续走光了才看向旁边的帷帽姑娘,“这也没旁人了,不然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帷帽下的声音未变:“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那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行了,”闻言容不念语气先沉下来三分,趁其不意就要去掀他的帷帽,“霭雨你过来!”
“戏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躲躲藏藏的拿个傀儡来就没意思了,我不管你是有难言之隐还是怎样,至少现在,你不能这么什么都不交代,不明不白的就跑了,我们——”
啪——
话未说完,容不念脸上先挨了个清脆的巴掌。
姑娘忽然怒道:“你在胡说什么!登徒子!你放开我!”
容不念被这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打懵了一瞬:“我……”
这会儿阿鲁古倒不吱声了。
容不念终于反应过来也怒道:“你在干什么!?”
“我做什么要你管?”
“放屁,你打的是我!”
“我——”
“容不念,容不念?你怎么了?啊,嘶——”
霭雨看不见,只听到两人好像争执的声音,慌乱间撞翻了不少东西,急得容不念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扶他:“霭雨,霭雨?你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霭雨微向下撇的嘴唇苍白,他像是预知到了什么,握住容不念的手极其大力,“你才是怎么了?是……谁来了么?”
“哦,我也没事,就是……其实,说起来倒也不是——”容不念一回头,声音戛然而止,身后哪还有阿鲁古四人的踪影。
霭雨吃力问道:“嗯?什么?”
除了眼睛,霭雨的耳朵似乎也受损了。
“没什么……”容不念手一抖,下意识扯了句谎。
这句话声音低,霭雨就更听不清了:“你说什么?”
“我,说,”他一拍霭雨肩头,生怕说多了话带出不该有的情绪来,“走,我带你回去。”
第136章 无量劫
他们到家时殷辞正在院子里磨箭,旁边的冶铁炉烧得通红,四五个姑娘坐在院儿里也不嫌热,就托着下巴朝里张望,明显不是在看箭,偏偏殷辞做得用心压根儿没注意旁边人的视线落在了哪里,一门心思都扑在新打的箭簇上。
认真起来的人总是格外吸引人,殷辞这抛力洒汗的活一开动,他之前说过的话都成了耳旁风,路过家门口的男女老少都恨不得多看两眼,想要把这个要力气有力气要脸有脸的男人拐回自己家去。
容不念在门口看了会儿,笑着叹了口气,推门走进去说道:“各位姐姐妹妹们,看可以,但劳驾离炉子远些,回头火星子蹦出来伤了人你们再讹到我家小玉身上就不好了啊——”
殷辞从花火架边抬起头,惊喜道:“哥哥!”
众人见他回来,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异口同声道:“切~”
“我们会干这种事么?”
“就是!邻里邻居的,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不会么?”容不念一愣,照旧开始揭短儿,“那我怎么记得上次……还有上上次,是谁烫伤了结果非要点名我家小玉敷药的?”
确有其事,众人哑然:“我……”
容不念怒其不争地摇摇头:“哎呀,都说了我们这是正经生意,卖艺不卖身的!而且……今天你们继续待着不太成,我们家里有人找来了,得招待客人的,你们几个姑娘家再待下去不合适的,要不咱打个商量,你们今天早点回,明天每人加五个箭头——”
“知道啦,知道啦!要我说你个大老爷门儿也忒腻歪,”之前强要敷药没成功的姑娘率先站起来,冲他摆摆手嫌弃道,“你弟弟长得这么好却看得死紧,看得见够不着的,看看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就当给我们饱饱眼福不行?”
容不念笑起来:“玛吉你看你这话说得,正理歪理都让你一人儿占了,那不还得看看殷辞乐不乐意嘛?”
“那我们来你不乐意吗?”玛吉听了这话,竟然真的回头去问殷辞。
这话但凡换个人来说都逃不了骚扰两个字,可不巧的是这俩月他们就住在玛吉隔壁,对这位姑娘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北地未婚姑娘群里的扛把子,七八个大男人都喝不过她一个,火气上来的时候都敢跟马对着尥蹶子,这话说得也十分“玛吉”。
殷辞也是被问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摇了下头道:“呃……我确实不是很乐意,比起来看我,我更希望你们是真的喜欢我做的兵器。”
玛吉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把客人往门外赶的,嘴巴微张:“你!你怎么这样,我们可是来买东西的!”
万事开头难,殷辞最开始做兵器的时候玛吉确实帮了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