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42)
他说的话意有所指,就算胆小如殷辞也忍住笑出声来,被眼尖的容不念看到了:“哎,这回敢笑了!”
不止是笑。
遇到容不念之前,他只是“那个鬼族”,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只是一个生活在“圈”里随时会被发卖的鬼族,逆来顺受已经成了本能,可在遇到容不念后,他却想着要成为“容不念的什么人”。
可容不念却教他做了殷辞。
于是这一笑,往后的妄念就皆由此生。
作者有话说:
有人在看吗?贴贴!
第50章 造恶业
殷辞还是直直地坐在床头,和几百年前一样的夜色让他几乎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在这样的朦胧夜色里,殷辞记起清虚掌门陨落时还不忘说他心术不正,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要容不念离他远一点。
其实掌门说的对,自己确实心术不正,只顾及自己的利益。就比方说他刚被带上山,隐约看到安稳归宿时的窃喜,又比方说,他看着容不念蜷在角落里,睡梦中还不忘帮他盖被子,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开心就几乎要溢出来。
因为天资好而被排挤也没什么。
这样的话,哥哥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和掌门弟子之间有一段唯一稳定的关系,正是殷辞现在急需的。
他在把这些当筹码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攥着容不念的衣服。
——
这时容不念并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是个黑心小兔子,被关完禁闭之后就去找师尊给人取名字。
清虚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他就没皮没脸的磨,坐在自家师尊房门口控诉他没有人权,要是不理他,他就在门口嚎,混了灵力的声音两座山头外都能听得见,还没两天就烦得清虚道长一个脑袋两个大,取名的时候甚至还挑了个难得的好日子。
旁的长老都笑说掌门这哪是收了个关门弟子,明明是供了个祖宗回来,清虚道长笑而不语,烦过了,还是一口一句混小子的叫着,被容不念逼得一点得道真人的风范都没有。
他仍不同意容不念和小鬼族走得太近,但也不想让小弟子不开心,最后还是认认真真选了日子,定了名字。
那天是八月初一,玄历上诸事皆宜的好日子,更是下界粮食丰收的季节,日子选在这天,再合适不过。
取名时只有清虚掌门和他的两个徒弟在,掌门持尺端坐,云栖鹤在侧垂眸而立,已然有了几分日后清冷仙长云中君的模样,只有容不念明目张胆地冲下边使眼色,可惜殷辞并没有抬头。
他站在白玉台上受礼听训,面上一片虔诚,心里却在想哥哥送自己的姜糖还剩下几块。
仪礼结束的快,清虚掌门大概也不想多看他,放下东西就走人了,只有云栖鹤还在等他们。
下台阶时容不念拉着他不放,比他本人还开心:“殷、辞——有了新名字,那往后就是一帆风顺,万事如意,总之都是好日子!”
殷辞抿嘴笑:“嗯。”
“别光嗯啊,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容不念拍了下手,冲他挤眉弄眼道,“今儿日子好,咱出门吃点好的去!师兄你也去啊——”
“好。”
“师弟……”云栖鹤皱了皱眉。
“师兄…去吧去吧,咱们悄悄的!”
“仅此一次。”这句话不知道用了多少回。
“师兄最好了!”容不念朝那边笑,手上还摆弄着殷辞,仿佛几百年没见过似的,“哎呀,以后就是有名字的人了,我看谁还敢欺负你,要是他们敢,我就……”
容不念边御剑边絮叨,犹如失智老人。
殷辞知道容不念是真的为他开心,但他没告诉容不念的是,自己的今日并不是从现在开始的,而是从遇见他开始的。
作者有话说: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袁辽凡《了凡四训》
第51章 造恶业
回忆到这里时殷辞再也忍不住似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的落在容不念身上,他视线一寸一寸在他周身巡视,似乎想要把这几百年的空缺都补回来一样。
那声梦呓似乎是个开关。他因为这句话浑身颤抖,心声如潮,之前刻意不去想的事情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冲出来,挡也挡不住。
殷辞此刻的眼神太具侵略性,再加上容不念原本睡得就不算踏实——梦里一会儿是殷辞哭着喊不要赶他走,一会又是一群穿着天玄门服的人跟他说要去救人,但还没等容不念问清楚要救什么人,视野里的天就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仔细瞧才能发现天边黑沉沉的都是人影,奇形怪状的,远处的声音忽远忽近,最后连成嗡嗡的一片浪潮一样朝他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只有空气里黏腻的血腥味愈来愈明显。
“不念,为师只能做这么多了。”惊慌之际,容不念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
容不念闻声回头,仓皇间只看到一个身穿素衣的老者:“你……是谁?啊——”
他忍不住往前探身想要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下一瞬却踩空掉了下去。
容不念被这突如其来的下坠感惊醒,愣了一会儿才看到一边坐着的人:“呼——殷辞?”
殷辞就在床前,站姿僵硬,眼里还带着未消的红。
屋里只在墙角点了一盏灯,忽明忽暗的火光跳映在他脸上硬是生出些鬼魅的感觉,他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刚一睁眼就看到有人直勾勾地瞧着自己,登时醒了大半。
“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哥哥?”殷辞也没想到他会醒,语气带了点诧异,“又做噩梦了?”
“我……呃,”容不念坐起来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是啊,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现在心里堵得慌。”
“那哥哥喝口茶?”殷辞走到桌边拿起水杯,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解释道,“酸枣茶。之前听人说的。”
“嗷。”
殷辞递过来一只杯子:“总之哥哥先试试,做了噩梦肯定渴了。”
“多谢。”
“怎么和我说谢谢,”殷辞不太高兴的撇了下嘴,随即又看向他,“味道怎么样?”
“恩……有点酸还有点甜,怪怪的,”他咂咂嘴,“还挺好喝的。”
确实好喝,酸酸甜甜很合他的口味,难得水还是温的。
殷辞拿回水杯,托着下巴问:“那现在还难受吗?”
“好多了。”
“那还管用吗,有困意了吗?”
“看你说的,哪能这么快就困,你当这是……”容不念失笑,没想到话没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哈欠。
“那就是困了,”殷辞笑起来,说话间都是哄顺,“现在还早,快躺下再睡会儿,昨天哥哥可是答应了要和我一起去看庙祭的,睡不好明天赖账怎么办?”
容不念眯着眼睛,声音低下去:“怎么可能?”
“那就再睡会儿,明天好去看庙祭。”
“不可能,要赖床也是你赖床……”容不念哼哼唧唧的,困极的模样。
“好好好,我赖床,”殷辞忍着笑意替他掖住被角,“赶紧睡吧,明天给哥哥买城北徐家的馄饨。”
于是之前的问题被轻描淡写地抛开。
容不念“嗯”了一声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这回倒是没再梦到那些沉闷的场景,一夜好梦,到最后甚至还梦到了殷辞许诺的馄饨。
早上容不念才发现那不全是梦,桌上真的摆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只是殷辞不在。
店小二过来的收碗筷的时候才说出殷辞的去向——这人大早上去买了馄饨,刚回来就又出去排队买芸香楼的糕点去了,说是自己哥哥爱吃。
店小二话里话外都是对他“压榨童工”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