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64)
这个人经济条件优越,足够他花钱买个“爷乐意”,他冷静的外表下似乎从小就有暴力解决问题的倾向。
长大之后,他更不再是单纯的有钱了,他站在父辈建立的城池之上,身处钱和权力交集的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我知道还欠一章
第68章
“任远。”
一出警务室的门, 盛骁连衣扣都没顾得上系,立刻拿出手机拨号,牙尖相抵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寒气毫不犹豫地朝他袭来, 见缝插针地往他领口袖口里钻, 一冷一热的温差让铁人也要打个寒噤,顺带把人心口的热血一并冰透了。
“盛骁?”任远颇感意外,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来电号码才接起电话,“怎么了?怎么想起给我……”
“是不是你?”盛骁开门见山地问, “是不是你让人找沈俊彬的麻烦?”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
任远轻轻地苦笑一声, 长叹了口气, 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不是我,我找他麻烦干什么?我没那么无聊。他怎么了?”
盛骁语气冰冷地诘问:“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
任远朝身旁的人递了个“稍等”的眼色, 起身进了卧室,站在窗边,向外望道:“我再说一遍,不是我。到底怎么了?他挂彩了?”
盛骁没有回答。任远的口气十分无关痛痒,还不如打个哈欠的情绪色彩丰富, 即便不是他找人做的, 盛骁也不想跟他说沈俊彬的情况。
可他不开口, 就相当于默认了。
任远无奈:“你怎么会想到是我啊?”
这怎么想不到?如果沈俊彬遇上的不是个初出茅庐又笨手笨脚的强盗, 那就是特意蹲点守着他的。盛骁承认, 他们沈总监在工作面前是挑刺了一点儿,对待下属偶尔也确实严苛了一点儿, 但他的态度大多时候都对事不对人,绝不至于逼得谁不惜代价以身试法,用东窗事发后后果显而易见的低劣手段报复。
民警一提到“有过节”和对方知悉沈俊彬行踪的可能,盛骁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任远。他既有闲钱又有人脉,还远在他乡,能轻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即便派出所接了案子一点一点动手查起来,也查不到他那儿去。
就算真的查到了,能怎么样?到时雁门某个分区的派出所所长接起电话,再三确认名字后恐怕会笑笑地回答:绝对不可能,这是我们矿长的公子。
“首先,我很忙,”任远不急不慌,条分缕析自证清白,“我根本没时间专门和他过不去。还远程找人打他?你想多了,找人办这种事不用花时间吗?第二,如果不是你提,我既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他过得好不好、是站着是躺着、被没被打,都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当然,你知道,我和他很不对付,可就算我要打他,我也不会挑他在你身边的时候动手,否则那不是打你脸了吗?”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对面的人仍未说话,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听筒里时不时传出街道上人来车往的声音,甚至能清晰听到小黄车一类的自行车铃铛响——从高中毕业直到这次低碳出行的大潮兴起之前,任远许多年没有听过这种机械式的车铃了。
说来很奇怪,每当街上有车铃传来,他都没有任何根据地感觉自己距离高中时代不过是触手可及。
他眼前蓦然浮现出一副画面,那是一条充满人情味儿的小马路,沿路足足有十几家冒着烟的各色小吃店,个个赛过如今的山珍海味。那些玻璃窗上全都蒙着一层蒸汽,从窗下走过的路人不多也不少,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路边的绿化带里墨绿色的冬青顶着白雪,站得分外精神抖擞。
忽然,有一群高中生骑着五颜六色的大齿轮山地车撒开车把呼啸而过。他们背着超大的书包,大多数人包里鼓鼓囊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书。为首的那个男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和大家吃一样的饭,也没见他多吃太多,个头却长得格外高挑。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许多年,只能归结于他的品种与众不同。
他骑着一辆骚得脱颖而出、高得只有他才能够着地面的昂贵死飞,大概是青春无敌不知冷,又或者是偷偷穿了什么没露边的保暖内衣,他白色连帽卫衣外面只套了一件带反光条的牛仔夹克,迎风敞怀,谁也劝不住。
在他们路过的地方,盛骁蹲在街边,正把刚刚听来的那番话掰开铺了一地,一个字一个字举起来对着光辨别真伪。
盛骁和十七八岁时的相貌区别不大,似乎被岁月磨砺得成熟了一些,然而他这个人从脾气到身板又实在是都很坚丨挺,所以没有被岁月磨损太多。两个力互相作用之下,最后呈现在他身上的不过是精益求精的雕琢,现在给他穿一套卫衣夹克,仍然不难冒充高中生。
而岁月,它无形便罢了,它若是有形,任远猜想,它肯定已经被这小子收拾得面目全非。
作为一个一路工科学到底,对颜色和画面严重缺乏敏感度和想象力的人,这样鲜活生动的场面任远不是时常能构思出来的。他站在街对面或是画外的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盛骁还在开展去伪存真工程,他便不催。
他随意地将手中的文件夹搭在窗台上摊开,另一只手始终举着手机,丝毫不觉累赘。文件夹里是一份协议,寥寥数页纸写着五个人今生从此何去何从,每一字都是他亲手拟的,趁这工夫顺顺当当地又捋了一遍下来,确保其中环环相扣,足以让两个大人互相掣肘,对此事守口如瓶,而三个小的又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足够的成长保障。
他耐心地等了良久,怕盛骁在寒冬腊月里被北风吹傻了,问:“想明白了吗?真不是我。”
盛骁隔了半晌才闷闷地应道:“知道了。”
任远一合文件夹,忽然好奇:“沈俊彬——是叫这个吧?他伤得严重吗?”
盛骁简短地回答:“不重。”
和左邻右舍比,沈俊彬的伤势是不重,但他一看到就觉得特别疼,疼得他伺候起来都不太敢用手,恨不得拿片羽毛来拨弄。
“哦。”任远若有所思,“我认识一个做医药的,业务还挺大。我记得他说过和历城那边的医院有往来,用不用给你介绍?找个好点的医生看一看,治一治?”
盛骁有点动摇,可一想到沈俊彬要是知道医生是任远找来的,那他病情才更容易加重。
他顿了一顿,道:“不了。我……”
“哎。”察觉到盛骁有想挂电话的意思,任远叫住他,“别这么没头没脑的。你翻开日历看一看今年是哪年?现在不是二十年前遍地黑矿,少个人都没人过问的时候了。小沈在什么地方出的事,难道没监控吗?”
“有。”盛骁回望了一眼身后的蓝色门头,“派出所把监控调出来了,但是不让看。”
“一般的警员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的,不给你看,情有可原,人家也要端住饭碗啊。”任远道,“能真逼得人动起手来的,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利益冲突,私仇倒不是太多。你还是想想,小沈是不是挡了别人的财路了。”
沈俊彬得罪的人真不少,盛骁早就听采购部说他换了好几家供货方,另外明泉的生意好了,同行的生意自然萧条,同档次酒店以及Our Meeting一类的独立餐厅都会受到影响。
可说到底,他做的事又都在自己职责的范围之内,脑子稍微清醒点的人就该明白,逼得别人割肉的不是沈俊彬,是市场。
盛骁道:“嗯,我再想想办法吧。”
他想挂电话,任远再次叫住了他:“盛骁。”
盛骁:“嗯?”
任远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历城冷不冷?”
“历城啊。”盛骁抬头看了看天,“还行吧,这几天不下雪了。”
冷静下来回想,他一上来的语气太冲了,这是对着任远,要是换做别人平白无故被兴师问罪,恐怕早就跟他翻脸了。任远问天气,可能只是想缓和下关系。
盛骁顺着台阶下,道:“和雁门气候差不多。风没老家那边大,干冷的。”
他哈了一口气,眼前的白雾瞬间就散了。
估摸着从这里出发,去买个手机再到酒店时间刚好打卡,盛骁道:“那我……”
“别在大街上站着了,没用的。”任远说,“你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把派出所和办这案子的警员名字告诉我,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认识历城那边的,尽量让你去看下视频监控。”
“能看吗?”盛骁条件反射地站直了,哪也不想去,恨不得让任远现在就联系,而他就在门口等着,随时准备冲进去看监控。
“隔着这么远,肯定比较麻烦。”任远似乎笑了笑,说道,“但是不帮你找,又怕你总觉得是我干的,这更麻烦吧。”
第69章
任远走出卧室,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问他:“你有事吗?”
“一点小事,不要紧。”任远道,“你慢慢看着, 我先打几个电话。”
“我都看过了。”女人把自己手里的那份协议转过来, 指着一处道,“你没必要把这些写进来, 即使你不写,我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别人说。一旦写在纸上, 还签了字, 我总觉得不安全, 万一家里进了小偷,或是有保姆和家政的手脚不干净到处乱翻,怎么办?被人看到你就麻烦了。”
“没关系的。”任远笑笑, “你有时间帮我买个保险箱吧,放床底下,锁起来就好了。”
女人仍然犹豫:“我走之后,不会再跟你和你的家人有一点联系,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才三十一, 很多人这个年纪都还没对象呢, 一辈子那么长,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
“那怎么行?有得必有失, 做人不能太贪心。”任远态度坚决, 语气却依旧温和,说道, “这是我写给自己看的,顺便也请你监督。我需要一些限制,才能时刻提醒自己,即便我不是一个丈夫,我也是孩子的父亲。你不希望儿子有一天被人说闲话吧?既然决定做父亲了,那就负责一点,断了后路,免得我哪天一时糊涂。”
女人收回文件夹,轻轻呼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任远,谢谢你。”
任远:“谢什么?”
“要不是你帮忙,我爸躲不过检查,我也回不了国。”女人低声说,“将来,我的儿子就靠你照顾了。”
任远摇头:“言重了,照顾他们是我的义务。这么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婚姻还不知道要被安排成什么样。至于你爸那边,人上了年纪,偶尔脑子是会糊涂一点儿,回去之后你记得经常提醒他,让他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眼睛盯着我,我不能为这种事再出面了。”
“我知道。”女人提起笔,“那我签了。”
将两人签字按了指印的协议放在带锁的抽屉里,任远顺手提起了衣架上的外套。
女人问:“你要出门么?”
“是啊,去工地一趟。处理完手头的事,可能还要出个差,改天有时间了再去民政局吧。”任远换了鞋,站在玄关处一抬头,面对着两件经常穿的风衣外套忽然犯了难,“这两件衣服,我穿哪件好看一点儿?”
女人拉开一旁的隐形衣柜,取出另一件:“这件吧。那两件都是你出去考察的时候统一发的,多老气。”
“是吗?”任远的目光在三件衣服之间扫视了一圈,试图记住它们的特征,最终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