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21)
太迟了,他明白得太迟了。
盛骁要摁住他愈发轻松:“在我这儿一二三四的,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啊?”
沈俊彬哑着嗓子道:“你以前是干嘛的?”
“……”盛骁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标志性事件来。
不过这是一句狠话,是双方短兵相接时互放的烟雾丨弹,怎么会有人探寻这种话的真实性?这时候沈俊彬应该说一句“今天你动了我,明天我动你全家”云云,让他有所忌惮才对啊。
臭小子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打架,盛骁欺负他都欺负得索然无味。
“你管我干嘛的?”盛骁还是尽心尽责地腾出一只手来,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拍在他的脸上,“我骂你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刚会喊‘妈’的时候,我已经会骂娘了,你才会跑步的时候,我已经打了一条街的小孩了。在店里我让着你,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这里是我家,关起门来你一点儿优势都没有,别太嚣张。记住了吗?”
或许耻辱不在于遭受的力道大小,而是姿态。盛骁下手拍得不重,只是想羞羞他,挫挫他的锐气,并不是真的想扇他巴掌,但手背拍过的地方,那人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沈俊彬发出压抑的吼声:“放开!”
“放开可以。你最好心里有点数,我能摁你一次就能摁你第二次。”盛骁早过了一言不合拳脚相见的年纪,许久没跟人动过手了,一战告捷本能地有所膨胀,嗤了一声,“就你这样,还想上我?”
狠话都是废话,他说完没得什么好处,但就是感觉通体舒畅。谁让这小子整天跟他横鼻子竖眼睛的,贼嚣张来着?
其实他还有一句“你求着我上你我还要考虑考虑”更能折辱人,但想了想最终没说。倒不是他桌子被掀的气头已经过去,而是做人留一线较好,万一沈俊彬背景真的硬,明天直接发配他去扫厕所,多么尴尬。
他打算收手,却感觉身下挣扎的力量先一步突然消失——
沈俊彬哭了。
盛骁:“……”
沈俊彬没有哭出声,眼泪也没流出眼眶。
可能流出来了吧,只是流也该是流向沙发扶手那一侧,以盛骁的角度看不到。
他只看到沈俊彬直挺的鼻梁蒙了一层桃色的薄雾,从鼻尖一直染进眼底,挫败地看向地面。
不可思议。
沈俊彬这么大的人还会哭?他还没真动手呢。
“是我弄伤他了吗?”盛骁松开了手,心想着。
除了故意挑衅的那句之外,他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吧?哪个男人打起架来还能顾得上气度,占了上风能忍住不说两句便宜话呢?
他们认识得虽早,但中间的大段都是空白,仅凭印象和记忆如断藕拉出的丝般系住时空的两端。沈俊彬总是把想让他看到的一面展示出来,他实在没想到只手遮天的沈总这么外强中干。
难道现在要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儿吧?其实刚才那些话我不是说你的呀”?
这小子也太输不起了。
不过到底是哪句话刺激了他?
他在输不起些什么?
沈俊彬灰头土脸地坐起身,眼角有潮湿的痕迹,手指颤抖地整了整领子。
盛骁不知如何是好。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当场送客显得小肚鸡肠,询问有没有不妥更是虚情假意。
他想:这下总该老实了吧。
沈俊彬整好了衣服,几不可察地拭了一下眼角,默默地垂着眼又黏了过来,顿了顿,倔强地亲在他的下巴上。
盛骁:“……”
他想起当年振兴学院白围墙上的大红字:“青春,没有失败;努力,没有遗憾!”
他睡醒起来胡茬还没刮,沈俊彬柔软的唇就贴在了最扎人的部位,越贴越紧。
他看得到沈俊彬睫毛上若有似无的水迹。
这些年过去,他原以为那个清新大男孩的热情和柔软已经被世事打磨成了坚强多刺的外壳,总是伴随着尖牙利齿出场,原来这个骄纵的家伙自己还留了一亩三分地的温柔,存放着当年的影子。
他偏过头,沈俊彬立即追了过来,眼角红得让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心肝颤一颤。
盛骁装模作样地蹙眉问:“你又想干嘛?”
沈俊彬没说话,呼吸轻了,扶着他肩膀的手掌力气也小了,细细密密地沿着他的下颌一路吻向脸颊,膝盖跪在他的身侧支撑身体。
盛骁朝左右不太远地象征性躲了几次,端着勉为其难的表情,任由他抱上了他的脖子,一口口吻在他的脸上。
糟糕,不好。
铜墙铁壁也要被这哒哒哒哒的糖衣炮弹打穿。
“差不多得了。”盛骁不得不开口问,“你有完没完了?”
沈俊彬嗓子眼里发出坚定的两个字:“没有。”
幼稚。
不过有些时候完美不是最动人的,稚拙又真挚才是。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啊,盛骁被拱得神游天外。
他记得沈俊彬以前接吻的水平还可以的,怎么现在这么生硬了呢?对着脸亲过来亲过去,三分钟五分钟,如胆小的未成年学生隔靴搔痒一般没有意义,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切中要害直达患处的大人呢。
是刚才一进门用力过猛,还是用进废退,久疏战阵,技术下降了?
沈俊彬不知何时捧住了他的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终于,他用拇指在盛骁唇上小心地磨蹭过一道,不合时宜地问出一句:“我想亲一下这儿……成吗?”
盛骁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片海。
海里倒映的星星都忽闪着和沈俊彬一样委屈的眼。
他挠了挠并不痒的眉毛,用所剩无几的意志抵挡着腐朽思想的进一步腐蚀。
沈俊彬:“不行吗?”
一个骄傲已久的人肯低下头,尤其还是自己亲手教育出来的,这感觉既教人担心他低头后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鲜艳袭人,又让人的私欲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沈俊彬像是怕他没听清,又问:“不行吗?”
虽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他也经不住沈俊彬老来拍他,这么有意无意、三番两次地投怀送抱,柳下惠都要动容。
什么“纸里包不住火”,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盛骁的忍耐寿终正寝,抬手扣住沈俊彬的后颈,结结实实地朝自己压了过来。
如尘埃落定,世界万籁俱寂。
另一个人的味道顺着唇舌在盛骁口中弥漫开来。
盛骁突然发觉:他这儿,也干涸很久了。
是喝多少水都润泽不了的那份干涸。
除了吃过糖的甜味,沈俊彬身上还有另一种清甜,像是橘子、甜橙,但又不是吃过水果留下的痕迹。它强行驶入一切通行或不通行的路径,直直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盛骁埋在沈俊彬颈间深吸了一口,试图辨别那是什么味道:“好甜啊。”
应该不是香水,沈俊彬经常出入厨房,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刚才还三贞九烈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沈俊彬并没有受到表扬的喜色,眼里仅有的神采反而更黯了,有气无力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他妈就是个流氓吧。”
“……”盛骁冤得日月可鉴,不是他推诿责任,他只是好奇,到底是谁先一再招惹他的?
沈俊彬静静看着他,俯身又吻了上来。
盛骁可受不了他再挠半小时的痒了,翻身将人压在沙发上,占据了主动权。刚要做些什么,忽然感觉不太对,低头看了看:“……”
饶是他原本不想多话,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干嘛啊,我一压上来你腿都分开了。就这样还想上我呢?”
第22章
夸张的姿势使宽松的睡衣局部显得紧促,贴在盛骁身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沈俊彬知道自己绝不是弱不禁风的单薄少年,可盛骁一弯腰就能抄起他,一出手就能制服他,这让他忍不住想贴得离这具包含着出人意料的力量的身体更近一些。上半身的感觉神经显然更为丰富,所以他把一条腿顺着沙发微微撇开,踏在地面,好让盛骁从大腿根开始能紧紧压到他身上。
和这个人亲密地相贴,哪怕呼吸困难了一点儿,也有莫大的快感,有生以来的任何事物都不能比拟。
雅不雅观,他顾不上了。
得不到,还不能蹭一蹭吗。
“你不是不愿意么?”沈俊彬心烦意乱,失意的人并不想被一遍遍告知自己是如何败阵的,“不愿意你还管我说什么。”
“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儿……”盛骁笑了,看起来有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可最开始的那一瞬笑意淡了之后,他的眼神又像是较真的,“你确定要给我钱?”
这个人一开口,上帝的天秤恐怕也要为之倾斜。
沈俊彬忽然不确定了。
心里一个名为“侥幸”的小人儿尖锐地说了一句什么,他还没听清,它就被打得稀巴烂,剩下的小人儿们叫叫嚷嚷:“别天真了!有便宜怎么会轮到你占!”
盛骁离他太近,他看不清盛骁的表情。
算了,就算他看得清也无济于事,这人的衣服和平时不同、身处环境也不一样,变量太多,无一不影响着他的判断,让他根本无从对比此人此刻这暧昧的话语有几分真假。
太难了,想要想清楚盛骁的心思,太难了。
工作上盛骁的行踪他能预料,是因为他们严格执行同一套标准,出发点、思维方式、最终愿望一致,而在私底下,这个人住在和他截然不同的雪山之巅,大概与天山雪莲、雪山飞狐之类的生物为邻,他没到过那儿,即便是从出生到现在的脑细胞加到一起运转也不够思考。
再者,就算他自己能想出个说得通的前因后果,未必就是对的。
他紧盯着盛骁,唯恐漏了一帧的画面,反问道:“你要什么?”
“你说呢?”盛骁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笑笑地看着他。
他的眼睫似乎会说话,它们在说:我要你啊。
沈俊彬不难想见,盛骁调情从来不需要技巧,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味情药。接吻是内服,爱抚是外敷,药剂只有过量没有少,抗性差一点的连命也要留在他身下。
试问谁能幸免?
盛骁勾着他的下巴一再抬高,让他的脖子完全暴露出来,一双柔软的唇落在了那儿,充满暗示地舔舐。
沈俊彬强烈怀疑此前自己的生命是靠电池、燃料或是别的随便什么东西维系着的,否则怎么会现在才感受到心脏跳动?
他听到它用自己的方式呐喊:“咚!咚!咚!”
用自己的躯体捶墙:“咚!咚!咚!”
他好像错了。
他的计划实行起来处处受制,无一达成,是因为他一开始制定的目标就不对。他对报复盛骁、羞辱他、给他难堪、甚至进入他的执念并不像自己凭空想象得那么强烈。
每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想要的,只是……
一只手解开了运动裤的系带,打断了他的深度思考,他下半身的衣着被一并褪了下去。陌生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要害处,双双变得滚烫,随后脖间的柔软和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那里面有一个灵巧的东西,深谙他的每一个敏感点。
原来龙潭虎穴里住的不是贪财敛宝的恶龙啊,是吸人精气的妖怪。
沈俊彬不敢低头看,怕动作幅度太大,像惊走歌喉婉转的夜莺一般惊走了那个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到身下,用指腹触摸那人的头发、耳朵、脸庞,一遍遍抚摸他平时绝不可能摸到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