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15)
现在在这儿摆一副“你欠我的”脸,给谁看啊?
就因为他第二天早晨起来说话不好听?
凭什么他要说话好听啊?
他还觉得他表现不错应该得到褒奖呢!
“没有吗?”盛骁手按在腿上,腰板挺得笔直,“当年你确实对我有吸引力,但那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您能想象吗?我在管理学校过得不太好,就像一个很冷的人不会在意从哪儿取暖,一个饿狠了的人不在意吃什么菜,你那时候出现,我肯定受不了。可是现在,时过境迁了。你变了,我也变了,您和以前不一样,我的审美也发生了变化。所以,我对您没别的意思,您对我也别有其他意思。”
沈俊彬静静听着,挑起一边眉毛,像是后生娃娃听大戏,不知所云。
这么损人的话沈俊彬都没当场翻脸,也没骂人,这安静超出了盛骁的预期。
他捻了一把自己脖子上的草莓尸体,似乎它劣质到摸一下就能掉色一样:“基本上呢,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而且和大城市的人相比,我就跟你眼里的肯德基啊、麦当劳啊一样,您不至于能看得上我啊?所以,摩托车您就别看了,我认为我没有必要为您展示我的个人魅力。我只骑给我喜欢的人看,只载我喜欢载的人。你要是真特别想看呢,中餐有几个礼仪那儿有我的照片,毕竟……”
他没说完,耸了耸肩。
中餐礼仪个个都是肤白貌美模特儿身材的长发姑娘,不分四季地在仿真亭台中穿着旗袍走动,宛如活了的水墨画。真实的情况是盛骁当年下班骑车经过时她们拼命招手,他就遛到门口打了个招呼,看见她们拿起手机拍了照。
但他故意没说下去,这使得他的话听起来引人遐想,好像他曾经和她们都交往过一样。
沈俊彬玩味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盛骁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和沈俊彬保持在安全距离:“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
有一种小时候做了恶作剧的感觉,成功捉弄了别人,有点儿刺激,又有点儿后怕。
为防发生肢体冲突,他还特意嘱咐:“您坐着就行,别起来啊。”
由于工作原因,盛骁经常相隔一两天才回来一趟,如果夏天有垃圾没倒,厨房一定会兀自演化出生物多样性,告诉他人类有多少好朋友,所以他没有在家里留食品的习惯。
冰箱没插电,空空荡荡,一瓶水都没有。
本来他上楼的时候是会顺便买水的,但今天不是沈俊彬撵着他上来,让他没空买了么?
盛骁花了一分钟时间找出来一只杯子,吹着口哨打开水龙头,打算把管子里的水放放,哪怕是自来水也要给客人盛点新鲜的。
冷不丁地,客厅传来一阵放肆的哈哈大笑。
沈俊彬这个人不正常,这一点盛骁从在洗手间被吸了一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他有点怕这个神经病在他家神经病发作,赶紧到客厅看看。
茶几的抽屉被人一个个拉开,沈俊彬一手垫在脑后,躺在真皮沙发上大笑,另一只手里拿了一张A4纸冲他扬了扬。
盛骁不知道该先质问他为什么乱翻抽屉还是先问他犯了什么病。
他走近看了一眼那张纸,刚一看到纸上印章的位置就想起来了……那是《案件受理回执单》。
沈俊彬咬牙切齿说道:“你的车只给你喜欢的人看?嗯?”
盛骁:“……”
沈俊彬:“个人魅力?嗯?”
盛骁脸一热,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平衡温度:“去去去出去,我要睡觉了。”
走出门的这几步路里,沈俊彬极尽嘲讽地狠狠笑了这个把车放在马路边的蠢货一通,可一出门,他发现自己忽然笑不出来了。
明知道盛骁的那张嘴肯定和他那个人一样不靠谱,那番话纯属胡说八道,可还是……到底是哪句话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了他心头?
见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个错别字 不用在意
第15章
隔了一日,又到盛骁值班。
沈俊彬在他脖子上吸吮出的痕迹果然没消下去!
如此下口无德,值得人神共愤!
周围快痊愈的地方青里透着不健康的蜡黄,带着若有似无苟延残喘的血丝,让他想推说是挠的、虫子咬的都不行。
受了沈俊彬的启发,盛骁这天没穿衬衣,找出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穿在深蓝色的西装里,逢人问起时就说扁桃体发炎,避避风。
不到晚上七点,全店的一线岗都知道盛经理今天扁桃体发炎了,一见他面就格外主动地问好,生怕劳他多说话。
可不管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怎么夸他这样穿好看,不管他的黑毛衣款式多么基础、保守,他的衣着都不符合着装规范。
员工守则要求:员工在岗期间应着酒店统一工装。B级及B级以上管理允许穿个人服装,但必须是全身正装,男士应剃须打领带,女士应化淡妆穿皮鞋,连西装扣几颗扣子、领带夹夹在哪个高度都有规定。
他自己就是检查规范的管理者,怎么能衣着不合格呢?
正在他忐忑之际,墨菲定律显灵,好巧不巧,他刚进客房电梯就遇到了人力老总。
二人面面相觑,人力老总看清是他,一拍脑门跺脚道:“盛经理,您穿的这是什么呀!”
年过半百的人力总监和现任总经理是老搭档,哥俩儿一起走过了三个酒店,合作了至少十年,所以一天到晚该不该他操的心他都替杜总操着。虽然头发剩下不多,但老头脑子清楚得很,想糊弄他可不容易。
盛骁底气全无:“我嗓子不舒服,不好见风……快好了,就今天一天。”
他刻意压着嗓子,但身强体健的大小伙子中气十足,好好儿的嗓子怎么压也压不出快死的声音,他说这些话时已料到自己过不了关了。
他的手在值班电脑下握了握拳,假想手心儿里有一个沈俊彬,被他一掌狠狠捏出馅儿来。
人力老总忧愁地看看他,替他想了个主意:“你不是不能见风吗?等会儿你出楼巡视的时候再披个大袄,戴个围巾,但现在,这楼里总没风吧?你先换上衬衣领带去!”
“今天……真的不舒服。”盛骁坚持不换,他还是第一次面对上级这么尴尬,“等会儿我给自己开个仪容仪表的罚单,对不起。今天能不能先这样?”
人力老总品着这话,抬起脸费力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他领子里可能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你这得什么时候能好?下次值班的时候能不能好了?”他脸上的老褶儿都急出来了,“是嗓子不好还是哪儿不好?有病抓紧看医生,下回值班一定、一定不能这么穿了!你得答应我!”
人高马大的盛骁像小学生承诺下次一定完成作业一样,低头把人力老总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才被放走。
为了挡住脖子的那一块,他感觉比巡查完整个园林还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罪魁祸首。
他恶狠狠地从前厅办公室的柜子里点出了二十张罚单放进口袋,气势汹汹杀向了餐饮楼。
用餐时间,沈俊彬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盛骁溜了半圈就在西厨饼房外的走廊里看到了他。
沈俊彬穿了一套修身的英式格纹西装,抱臂而立,正和一个厨师交流着。开着门的饼房里传来风扇的声响,走廊里噪音有些大,他时不时要低下头来听厨师说话,神情相当专注。
盛骁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此时更应该生气了:他被开仪容仪表的罚单,穿着不伦不类的毛衣配西服,这小子还打扮得跟个人似的,很得意嘛!
他现在就应该揪着沈俊彬的领带,勒住他的脖子,把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拧过来,再拉下自己的毛衣领子吼到他脸上:“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厨师正对着盛骁站立,顺着厨师的目光,沈俊彬察觉到身后可能有人,于是转过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个招呼打得也太公事公办了。
这实在不像盛骁会在沈俊彬那儿获得的待遇,这小子从前对他不是一见如故就是势不两立。
难道爱恨情仇隔了一夜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不由得回头看看自己背后——
身后没人,沈俊彬就是朝他点头。
盛骁还没回应,沈俊彬已经视他为无物,转回身继续和厨师沟通。
盛骁:“……”
那两人似乎真的有要事商谈,厨师常常用手比划着些什么。盛骁从饼房转了一圈出来后他们还在聊着,而且聊了这么半天一点结束谈话的意思也没有,沈俊彬连站立的姿势都没变过。
盛骁原本占尽了天下大道理的兴师问罪变成了单方面的等待。
按说真理在黑暗中都是发光的,不应该被冷落啊?除非是谬论?
等待让他的决心渐渐苍老,他原本想暴力拉扯沈俊彬领子的冲动壮志未酬就已老去了。
他不能在一个部门停留太久,尤其是现在客流高峰时段。一个餐饮副总监老在员工通道里窝着已经十分不像话了,他不能再不出面督导。
无可奈何,盛骁推开防火门走了。
临走前他又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俊彬的腿还挺长的。
离开西餐厅有一会儿,他想起没划巡查记录,打开电脑回忆一番,感觉没什么明显问题,点了个“正常”。
后来到了深夜,他去卫生间时才发现口袋里还有一小摞空白罚单。
……算了。
今天自吃一张罚单,可见运势不太好,适合韬光养晦,就先不去找别人的茬了吧。
每天的晨会上有一块部门沟通时间,各部门负责人在总经理面前把需要其他部门协助的工作提出,再由协助部门当场做出回应和完成时间承诺,其他部门共同负有督促责任。
轮到沈俊彬了,他起身道:“裱花间申请加装紫外线消毒灯,规格和要求已经定好了,晨会后我叫秘书把申请送到采购部。”
采购经理:“好的。拿到要求后今天询价,下班前整理出价格表,由财物批复后就可以进行购买。”
“谢谢。”沈俊彬点头致意,又道,“西厨库房的货架离墙距离较近,不符合SOP标准,但是地面有固定装置,请工程部协助拆除及重装,另外西厨房现用打荷台是二层立架式和单通式的,最好能尽量改为双通双拉门。”
工程部总监:“货架好移,把钉起了就行,打荷台我等会儿带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改,能改咱们今天就把它改好了,不能改我联系厂家派人过来,一般情况下,大概一到两天完成。”
沈俊彬:“通过盘查库房储备发现,酒店曾先后两次分别向唐山和景德镇的两家瓷器厂订购瓷器,大部分餐具的规格统一,但餐具底部商标不同,希望能及时报业主方,选择其中一种继续采购,补充库存,另一个厂家的产品统一汇总,等量调换至目前使用量较小的西餐厅,作为西餐厅的唯一餐具。另外,目前自助餐厅的247规格牛扒刀数量严重不足,多数情况下以233规格主餐刀代替,部分宴会厅的牛扒刀也应换新。餐具品质对客人用餐体验有直接影响,希望酒店能采购一批高品质牛扒刀,将自助餐厅和宴会厅的餐具统一更换为新品。”
采购部经理和财务总监对望一眼,为难道:“这个需要报业主……”
各位总监都在边听边记,以备牵扯到自己部门时好有所准备。盛骁起先也在拿笔记着,但他记了一会儿觉得沈俊彬这小子实在太多事儿了,这么多内容等会儿他肯定会汇总成书面上传,干脆就不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