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23)
可惜他鲜有机会能打得到盛骁身上,偶尔得手两次,听动静也知那点儿力道不足以让人痛改前非。他想站起来狠狠踹这个贱人两脚,可还未完全起身腿就先软了,差点跪到盛骁面前。
他低头一看,膝盖骨下淤青一片,不知得在柔软的床垫上跪多久才会被压成这样。髋骨也疼得……当时桌沿就硌得他生疼,这混蛋还重重地在身后撞击,不停地火上浇油。
腰快断了,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抬不动。
盛骁不太准确地捂着疑似被打到的地方,以去片场当群演50块钱一天都不值的演技心不在焉地“啊”、“啊”了几声,还不忘对他说:“坐下,歇歇再打!”
沈俊彬怒道:“滚!”
说完他意识到,这次要滚的人恐怕不是盛骁。
盛骁气定神闲地一挑眉:“怎么说话的?你又开始跟我一二三四的了?不想走了是不是?”
沈俊彬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下去,他扯过床上唯一一床被子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去客厅找和他失散多时的衣服。
他快气炸了,可又不知道是该恨盛骁无情无义还是该恨他自己没出息。
“你要走了吗?”公寓主人在卧房连起身送客的礼节都欠奉,听上去声音里还有难掩的笑意,“注意安全啊,回去路上开车慢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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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盛骁连着三次夜值都没遇见沈俊彬了, 整整一个星期。
要不是日报上还能看到沈总的金笔御批,他真要以为沈俊彬功成身退又调走了。
在店却不在岗,盛骁不知道沈俊彬是以什么理由告的假。病假吗?杜总的房间和他的房间没隔几步路, 重臣告病了好歹也得去探望几眼, 没能共享探病的场面,盛骁深感遗憾。
怎么没人组织中层干部到沈总房间献花慰问呢?
他心底逆着生长规律萌发出了一点儿幼稚的恶趣味, 不厌其烦地在西餐厅一趟趟徘徊,几次有冲动想挨个抓住人问:你们沈总不在啊?你不问问你们沈总干嘛去了么?
忍耐一会儿, 心里最大的痒劲儿过去了, 他又想:算了吧, 何必为难人?那小子也挺不容易的,这一把可能得歇上十天半个月。
否则哪里对得起他的深耕细作?
不过翻翻预定单,他不免替沈俊彬发愁:这得什么时候能好?下周、下下周都有大型会议, 其中一场是国标接待,而且越往后离年底越近,各企业的会议聚餐预定呈集中式爆发,到时西餐这一块群龙无首,他不是成明泉的罪人了吗?
再一想, 当年人家都能自己坐车回天津呢, 自己收拾自己肯定可利索了, 用不着他操心。
夜巡偶尔经过611, 他有心想敲门进去看看, 站在安全警戒线之外问问那张牙舞爪的嚣张小子:“还跟不跟我杠了?”可抬头迎面看见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最终还是作罢。
“盛经理好。”
下班时, 盛骁进了电梯,里面一个穿着宴会厅服务员制服的姑娘跟他打招呼。
这女孩他看着面熟。印象中她平时挺精神的,今天的问候虽然没忘伴以礼貌的微笑,但还是透出了小小的情绪。
盛骁不吝关爱同事,温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大清早就蔫哒哒的,早餐这么忙呀?”
女孩无奈地说:“忙倒不忙,是我们沈总监啦……哎,现在好严格啊。”
“嗯?”盛骁奇道,“沈总今天上班了?”
“不太清楚,不过昨天他来宴会厅了。他一来,拿了……”女孩两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距离,“这——么厚一摞,各种摆台的定位卡。我们又要培训了,还要检查。”
“是吗?真是太辛苦了。”盛骁陪她一块儿发愁,“怎么办啊,多吃点儿饭管用吗。”
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更蔫了。
电梯里静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里,盛骁设想了一番沈俊彬半身不遂地趴在床上画摆台定位卡的场面。场景里的那个人没转过头来,盛骁悄悄绕到前方,看到那小子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手中活计不停。
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盛骁面上神情没动,心底却已悄然叛变了和女孩儿同一战线的立场,扯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道:“马上到年底了,听说管理公司的服务质量调查小组神出鬼没的,前天还在哈尔滨,明天就到了唐山。反正呢,一言难尽,没事还好,万一查出点问题就要罚款。沈总对你们严格,可能也是不希望你们被罚吧。”
他比了个点钱的手势:“你入职满一年了吗?关系到发年终奖呢。”
女孩委屈地噘起下唇:“是这样吗?”
盛骁也学她噘起下唇:“是这样啊。”
“盛经理,”女孩一看就乐了,“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得了吧,我一把年纪都已经是老男人了,还可爱什么啊?”盛骁自嘲一番,眨了下眼,朝她笑笑,“你才很可爱呢。记得好好练习,别被抓了,辜负了你们沈总的好意,知道吗?”
盛骁家里没人做饭,在哪儿吃都一样。虽然过了员工早餐时间,但经理餐室应该还能找到点吃的,于是他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爽利,试着去碰碰运气。
没想经理餐室内不但有保温罩盅,还有另一个人在。
推开门看清屋里的人是谁的那一瞬间,盛骁情不自禁原地立正,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一句“注意安全”,道:“您好。”
沈俊彬闻声回头——想来他在听到说话声时就知道来人是谁了,扫过来的一眼冷冷冰冰。
这一眼其实是沈俊彬对盛骁惯常使用的“目中无人式”,可盛骁却突然品出了一点儿莫名的刺激。可能是太多天没被人以这样其味无穷的目光审视过了,他和沈总监一对眼,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几近进入睡眠状态的细胞们一个个掀开被子坐起身,兴奋地开始看热闹。
盛骁用眼角余光丈量两人间的距离,保持在沈俊彬的一臂之外,自以为亲切和气地招呼道,“沈总,吃饭呢?”
沈俊彬穿得依旧考究,彼时刚刚忿忿地扣上一个不锈钢罩盅盖儿,正要掀开下一个。
总经理和总监们大都40上下,咽炎胃病高血压等等各种大小毛病一人占了至少一样,到了不得不讲究养生的份儿上了。有应酬时被迫吃香喝辣,没有应酬时就自觉吃得低油低盐,什么清淡挑什么吃。
今早沈俊彬来得晚了,经理餐厅里剩了几个油炸的大肉馅饼,三个罩盅掀开来全是金黄一片,就连小碟子里的开胃小菜都是爆了小米椒的。
当然,员工餐厅的厨师做这些当早餐再正常不过,但他实在是……
他既不能怪厨师,也不甘心怪自己身体娇气,正磨牙不知道赖谁好,那人就进来了。
冤有头,债有主。
一回生二回熟,他不想想起,可就是怎么都没忘记。那天回来时他顺路去药店买了久违的锡类散和敷药工具,懊恼而熟练地照顾自己,身体早就恢复了,这些天没出门,更多是因为怕心情绷不住,不适合出现在工作场所。
他像掉进了一片无尽的深潭,明明没有潮汐,水面却能自行激荡。他身处其中,被浪拍得心力交瘁,一闭上眼就是那天的事,挣扎许久才浑身是水地爬到岸边。
在房间闲得久了难免胡思乱想,最初的几天他冲动之下当真计划过怎么让盛骁吃不了兜着走,从此滚蛋。不止百翔,其他酒店那混蛋也休想借在明泉的工作经历进入。
可想得多了,他的心浮气躁又轰然决了堤,淹得他的心里无限沧桑,整个世界凋零萧索。
每天花大把的时间来琢磨如何报复一个人实在很累,还未和仇家对上阵,他先一步精疲力尽了。
沈俊彬疲倦地挥挥手,遣散了那些胡思乱想。
他想放过自己,离那个人远点,眼不见心不烦,见了也当没看见,清心寡欲,抱元守一。
但,等他真的见到盛骁,亲眼看见那混蛋眉目含春、滋润得意的模样——沈俊彬一声令下,叫住了收拾东西正要走人的计划们:你们先等等!
盛骁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他几圈,视线地落在他身上如有实质,甚至还有想推着他转过身去的意思。
沈俊彬的一缕记忆当即被点亮:那天他离开时盛骁目送着他出房间,他走的样子肯定不太好看,这家伙是故意在他背后看笑话的吗?
直接动手他不占便宜,推搡到外面大厅也没人能帮他的忙。他到底是忍一时从长计议,还是简单粗暴地直接让这混蛋颜面扫地……
他举棋不定,心里的小人儿不断拿起刀又放下。
盛骁伸出一只手指,穿过最后一个罩盅的把手,轻轻一挑:“啊。”
那混蛋不知死活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故意地说道:“这个太腻了。您是不是要吃清淡点儿?”
沈俊彬:“……”
第25章
真敢聊!
沈俊彬正在屏息凝神地合计哪儿有麻绳和砍刀, 这个人渣,还专程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忌口吗?”盛骁走近,又掀开了几个罩盅。
被灯光一晃, 他的微笑似乎和在大庭广众之下时没什么区别, 带着一点儿客气,尺度点到即止, 让人不禁自我怀疑,刚才判断他笑得别有深意只是个多心的错觉。
盛骁问:“我去外面给你拿两个水煮蛋?今天好像还有包子。”
这厮现在就算拿出满汉全席也于事无补, 社会有责任教育每一个人充分领会及时缴清拖欠与造成不良影响后再补缴所付出代价的不同。
“用不着。”沈俊彬气势依旧, 拒人千里, 夹起来一个饼,妥妥地放在盘子上。
但盛骁还是端了一只瓷盘进来。两个煮蛋在一圈白白胖胖的包子包围里滚来滚去,活像一部人畜无害的低龄动画。
他把盘子放在两人之间, 甚至托着边缘下方,礼貌地朝沈俊彬推了一点儿。
这人粉饰太平的态度和技术令人恨之入骨,却又无处着力。沈俊彬掐灭了另盛骁当场出丑的念头——不是因为他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好脾气,而是假设这家伙平时也这么会做人,那么即便他撕破脸把人推到大厅, 顺利地打得他鼻青脸肿, 舆论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从前令他如沐春风的笑容此刻看了浑身不舒服, 他把包子假想成盛骁本人, 狠狠咬了一口。
素馅的。
不, 盛骁配不上素包子这充满健康活力的身份,他外表光鲜靓丽, 馅料肯定是调了味的肥肉,吃着喷香一时,进肚就变成隐疾,体会过的人看一口就饱了!
“沈俊彬。”盛骁突然喊他。
沈俊彬:“……”
这三个字如一只有力的大手,冷不丁地将刚刚登陆不久的他拖回了记忆的深潭。
盛骁似乎有假正经的瘾,在店里几乎不直呼同事的名字,尤其是平级。要不是去了他家一趟,沈俊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几年份量的称呼都听回来。
被盛骁亲口一喊,那日细细碎碎不绝如缕的呼唤如同局部爆发的山洪,不由分说地灌入他两耳,将他的思维瞬间淹没,手指和西装之下陷入软凳的某个部位被这个声音成功训练出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地一紧。
他把包子捏变了形:“干什么?”
盛骁饶有兴致地看看他,坐得靠近了一点儿:“我想起来一件事。”
被记忆控制的症状转瞬即逝,沈俊彬的心气儿重占高地,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