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冕(44)
贺泊尧拍了拍他的脸,试图将他唤醒。
钟衍目光猛地震了一下,瞬间从迷蒙中抽离出来。
低头看见自己手心的伤口,紧张地皱起了眉,似是在震惊自己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的血。
贺泊尧在家里找了个遍,发现竟然没有医药箱。
这个时候再打电话去痛斥姜泽已经没有意义,alpha沉下心来思绪一转,很快想到了什么。
看人穿着拖鞋急急忙忙跑出了门,并没有跟他一同出去,举着那只冒血的手不知在水池边等了多久。
玄关边再传来动静,钟衍愣愣望过去,只见alpha手里掂着个医药箱、拖鞋少了一只、脸上不知在哪蹭到了沙子,看上去前所未有地狼狈。
alpha身后,天天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发现钟衍还站在原地,贺泊尧放下医药箱,过来将他公主抱着回到沙发上坐下,开始处理他血肉模糊裂开的伤口。
双氧水倒在皮肤上的感觉有一点蛰,钟衍手条件反射往回缩了一下。
贺泊尧紧紧捞住他不让他动,很快用棉签沾了碘伏消毒,将纱布一圈一圈绕着他手掌缠起来。
alpha动作虽然轻柔,脸色却从始至终一直沉着。
看见人这幅冷若冰霜的模样,别说是钟衍,就连因为担心他而主动跟过来的天天都变得战战兢兢,进来半天了,一直没敢找地方坐下。
钟衍虽然迟钝,但也明白眼下的情形明显在这儿摆着——自己这次大概率是逃不过一顿骂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却突然落入一个带有淡淡汗味怀抱。
“阿衍我错了,不该放你一个人去碰玻璃杯的。”
alpha的语意里难掩懊悔,声音轻颤着,恍恍惚惚融进钟衍的耳膜:“对不起,我又让你受伤了。”
钟衍的心方才还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牵着,飘飘悠悠落不到实处,现在却好像突然落地了。
不知道是因为贺泊尧没有责骂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长久以来缓慢麻木的感知,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涓涓暖流,沁得他整个人热融融的。
很想出声,对贺泊尧说上一句:“没关系,并不是你的错。”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声还是很艰难,也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只能抬起手,轻轻抚在贺泊尧的背上,慢慢地圈住、搂紧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在沉默中流逝,却又好像在两人的拥抱中骤然静止。
钟衍这次发出的声音很小,小到他和贺泊尧都以为彼此幻听了。
再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确确实实是开口了。
他说了什么?
钟衍兀自回忆着。
好像是很轻的一句——“贺泊尧,不要难过。”
第35章 “怕他、还是喜欢他?”
“大哥哥,你的嗓子能说话啦!”
三人之中,竟然是天天最先反应过来的。
贺泊尧松开钟衍,望过来的神色满是惊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阿衍,你刚刚是……开口说话了对吧?”
钟衍原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叫他这么一问,这才茫然低下了头,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方才发出的声音。
贺泊尧却像是等不及了,捏住钟衍的肩膀满眼期待道:“再说一句!再说一句好不好?”
刚才不知怎么地,甚至钟衍自己都无意识,话就那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了。
然而现在再让他刻意去说,他舌尖动了动,有很努力去尝试,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贺泊尧也意识到是自己太心急了,拍拍钟衍安抚了两下,当即改变了说辞:“没关系阿衍,说不出来就不说了。咱们慢慢来,不着急。”
饶是如此,还是掩饰不住目光中的欣喜,一把将钟衍抱住:“我不难过,我哪里难过?”
我简直高兴死了!
贺泊尧向前一拥,膝盖上黏糊糊的东西刚好沾到了钟衍的腿上。
两人不约而同低头向下看,这才发现原来贺泊尧也受伤了,膝盖在渗血,破了皮的地方还沾着些脏脏的土和沙粒。
“渔村门口那条小路没有路灯,alpha哥哥出来跑得太急,刚刚摔了一跤。”天天不知该怎么称呼贺泊尧,便只能随便找了个词,只要能给钟衍解释清楚就行。
钟衍眼睫垂下去眨了眨,没有说话,拽着贺泊尧的手放到了医药箱上。
贺泊尧明白他的意思,但其实这点伤还不值得大惊小怪,摸了摸钟衍的头:“没事,alpha恢复能力快,用不着上药。”
说完将医药箱收拾好还给了身后的小人儿,揽着钟衍肩膀再次将人抱了起来。
“你叫‘天天’是吧?今晚谢了。”
贺泊尧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着看向天天的时候只能垂眸,语气一飘,难免给人一种轻蔑的随意感。
但钟衍听出来了,他其实是真心在跟人道谢的。
天天抿着唇点了点头,视线在贺泊尧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挪开,冲着钟衍微笑,对他说:“大哥哥,晚安”。
“明早可以来家里看他。”贺泊尧问:“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用我送你吗?”
天天头摇得像拨浪鼓,约莫是真的害怕再跟贺泊尧独处,看看钟衍又看看抱着钟衍的alpha,掂着医药箱,兔子一样一溜烟就从两人眼皮子底下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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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衍这一晚没有失眠,贺泊尧从身后揽着自己,听着alpha不轻不重的呼吸声就跟催眠曲一样,很快自己也跟着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之后,钟衍差点把天天今早要来家里看自己的事给忘了,醒来看了看表,竟然已经十点钟了。
屋里四处不见贺泊尧的身影,钟衍下床拉开纱帘、走到卧室的小阳台,望着海景发愣不到两分钟,就看见远处一个穿着宽松背心花短裤的小男孩兴高采烈朝别墅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人跑得近了,钟衍扶着栏杆冲他摇了摇手、动作依旧很慢。
对方一抬头似乎也看见了钟衍,脚下的步伐加快,刚一推开别墅大门,却冷不丁撞到了一堵人墙上。
贺泊尧跟天天说了两句什么,天天眼睛怯生生地望过去。
钟衍站在二楼没有听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alpha把小朋友带进了屋里。
钟衍站在小二楼的拐弯处,看见贺泊尧从抽屉里拿出来几摞比砖头还厚的纸币垒在桌子上。
天天坐在alpha对面,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像是被惊到了,眼珠子转也不转,直愣愣盯着桌上这些钱。
不知贺泊尧又对人说了些什么,钟衍看到天天一个劲冲着他摇头,又看到贺泊尧把钱往天天的怀里推了推,可天天就像碰到个烫手山芋一样,惊恐地摇着手,就是不肯收下。
两人就这么掰扯了几个来回,贺泊尧蓦地笑了,看样子是不想再与他多废话。
alpha盯着对面沉默片刻,突然似笑非笑着将手伸向后腰、假装摸到了什么东西。
天天的瞳孔瞬间放大。
贺泊尧下身穿着短裤哪里有位置可以别枪?
小孩子却想不到这些、不知道贺泊尧是唬他的,眼珠子惊恐地睁了睁,话不多说,立马两只胳膊扑向桌面把钱全部揽进了怀里。
望着天天抱钱离去的身影,钟衍目光茫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步子,心里隐隐泛上一股难言的失落。
贺泊尧是又开始拿钱贿赂自己身边的人,让他们不要再跟自己来往了么?
可是昨天当面许诺天天可以来家里看自己的人,不也是他么?
不晓得贺泊尧做人是不是真的很矛盾、亦或是自己脑子现在变得迟钝的缘故,钟衍发现自己遇到的很多问题都无法思索到明确的答案。
以前还会费劲心思去想,现在只觉得好累,事情但凡复杂一点,他的脑子就会转不过来变得好痛好痛。
好在这次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中午刚刚一过,天天便再次出现了。
男孩手里多了个食盒,看见钟衍仍是笑盈盈的,问他:“大哥哥,你手上的伤好点了吗?”